禹皌盯着那些逃逸纷飞的光束,渐渐感到了困倦,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在脸颊靠上录尘肩头的一瞬间惊醒。
周围已经完全黑了。
她似乎听到了忽远忽近的浪涛声,甚至开始有风拂过她的发丝,裹挟着雨后湿土的浅淡气息。
有枝蔓伸展的涩响,还有鸟雀扑翅的回空,甚至她垂在地上的手都感受到了毛茸茸的草芽,一切都在寂静的漆黑中进行,仿若春寒料峭的夜晚,万物却在萌发。
禹皌感到新奇,她是仙,夜能视物,而在这里她却什么也看不见,说明这一切变化皆为虚无,乃是由神力幻化而成,神若不想让她看见,她便永远也看不见。
她下意识抬头想要询问,但在感受到录尘平稳气息的一瞬间吞了声,她不清楚对方是不是真的入了定,但受伤需要休息是真的。
禹皌睁眼看着周围分明一片黑暗虚无却透露出生机盎然,不敢轻举妄动的同时,又被无人分解的好奇牵动着,靠在里侧的手情不自禁地牵住了录尘的衣角。
不知何时,禹皌真的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一直在追随着一个背影,那背影占据了她所有的目光。她不断随着背影的脚步往前走,越来越疲倦,却不敢停下,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
最后一切陡然跌入了无尽的漆黑。
时间流逝得悄无声息。
许久,禹皌醒过来。柔和的光透过清澈眼瞳,刚巧面前有薄叶慢悠悠飘落下来,覆盖住她额心的晶兰钿。
禹皌伸手将树叶抚开,入目是盈盈满枝花簇的霜月古桂,缓缓坐起身,发现身边齐肩躺着一个人。
更确切地说,是禹皌曾于灵台神相中惊鸿一瞥的人神。此刻他静静地睡在覆满花芽的浅草中,檀褐发丝烟霭般缭绕,闭合的眼尾处生出仿若枯枝的一道微寥金纹,他容色明澈,雪领鸦束,鎏纹素裳,半肩袈披,虽是一动不动,却散发出浩瀚的生机。
禹皌注意到同朴素衣衫一道消失的青涩胡茬,不知为何有些怅然,好像之前生出的那些亲近都悄然消失。
她见过一些神,气韵各有千秋,对于自小生活在西望碧屿的禹皌来说,他们是性格迥异的尊长。
她知道碧海清君常年不见踪影,游戏世间;见过花神冰清性情淡漠却尤其喜爱皮毛软绒的神兽;也曾听闻山神江槐洁疾甚重,将经常用来净身的大溪炼成剧毒之水,万物皆溶,就连神仙碰了也会中毒,须得找山神求解。
而在看到身为人神的录尘后,她第一次这么鲜明地感受到神与自己的不同,像是星月与尘粒,不仅是天壤之别,似乎彼此之间还有着无法逾越的天堑、鸿沟。
但此刻他们却又离得太近,她甚至手下还按着他的衣摆,禹皌沉默地看了录尘半晌,随后鬼使神差地将耳朵贴近了录尘的胸膛,听到咚咚的心跳声时微微睁大了眼睛。
是啊,他是人神,一个人该有的他都有。
禹皌蓦地直起身,对上了录尘的目光。
暗金瞳色唤回一些熟悉感,那双眼睛目光柔和,录尘也坐起身,和禹皌面对面:“心口还痛吗?”
禹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睡之前确实浑身不舒服,但是心口似乎没有疼过,她摇首。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注意到录尘在听到自己说的话之后情绪似乎微微有些波动,但转瞬间又恢复了常态:“你仙根有损,须得静养,这段时间我会助你重炼”。
禹皌点首:“多谢神君”。虽然她不记得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的仙根受损,但现在好好修养,说不准回到后世自己的修为会大涨。
她静心凝神,闭目起势。
但还未及运转灵力,便听见人神唤她的名字:“禹皌”。
她睁开眼睛,见端坐在花树下的人神凝眉道:“眼下魔族污染天灵石,四洲形势危急,你我须得在此一段时间”。
怎么?
禹皌不解其意,眉峰不自觉微微扬起,细细听着。
录尘轻轻抿唇,神色作严肃状,继续道:“清净道多有不便,不若另修他道”。
哪里不便了?禹皌有些为难:“但……小仙一直修炼的都是清净道”。
虽说在四洲一众法道中,清净道的修炼难度极高,但它的道法纯净,只待稳固了仙根,便会以远超其他法道的速度增长修为,修炼者也鲜少在境界突破时陷入障境。
但清净道十分依赖道心的纯粹,修炼者不得沾染□□,反之,轻则修为停滞,重则受到反噬,损毁仙根,满盘皆输,徒劳无功。
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清净道哪里不便了。
她不懂人神究竟何意,等着对方解惑的同时,目光下意识定在录尘的身上。
人族是最似神的种族,因而也是万物灵长,但神灵总是有一种空灵高雅之感,归根结底,在神力笼罩之下,凡者难窥其貌,且大多神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