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生辰宴上小酌了几杯,翌日清晨,陆月寒便起迟了。
“今日正值上巳休沐,大人无需上朝点卯,多休息一阵也无妨。”弦鸣虽这般说,却还是端了沐盆巾帕来,又用手巾帮陆月寒把衣襟掩上。
“不了。”陆月寒从盆中掬起一捧水覆在脸上,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今日要出宫去。”
“大人可是有什么要事?”
“我兄长进京来了。”陆月寒一面匀脸一面道,“正值休沐,回家探亲。”
“大人好福气。”弦鸣顿时满面羡慕之色。
陆月寒失笑:“你若是也想回家探亲,就努力学习早日考上女官。虽说宫女无旨不得出宫,但女官却没有这些限制。”
“大人说的容易。”弦鸣笑嗔一声,“宫中这些女官里,又有几人能像大人一般得赐鱼符呢!”
“只要你用功,我去替你向太后娘娘讨这个恩典。”陆月寒微微一笑,心中却不自觉对比了一番:倘若雁落在这儿,就决计不会这样说——苏雁落有野心,弦鸣却是个安分的。
倒也没有什么不好,一样人有一样人的用法,弦鸣日后自然也会有她的好处。
梳洗过后,陆月寒在衣服箱子里挑挑拣拣。一则,虽说是要去回家探亲,但是陆家于她到底只是外人,不可太过随意;二则,难得有穿常服出门的机会,当然不能随意敷衍了事,也该教这些压箱底的衣裙见见光才好。陆月寒仔细搭配了一身衣裙换上,这才坐在镜前梳妆。
“今天……梳凌云髻好了。”
“大人很少梳高髻呢。”弦鸣梳理着陆月寒的长发,轻声道。
“富贵还乡么。”陆月寒微微一笑,从妆匣中挑出一枚凤钗递给弦鸣,“当然要盛装打扮了。”
待她细细描了眉,在唇上点上一点胭脂,又从妆匣中取了一对银耳坠佩上,弦鸣也已经为她绾好了发。
“大人真漂亮!”
陆月寒轻轻一笑:“偏你嘴甜。”
她口中虽这般说,但揽镜自照时也不由得暗自得意。陆月寒往裙子上系着玉环,心中却已经盘算开来:待她从陆府出来,很该去见一见宋令璋。
——难得打扮一番,怎么能不教未婚夫看一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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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并非京城人士,只是为了长子科举方便,这才狠狠心在京中置办了一个二进的小院子。陆月寒听说此事之后,不过是命人送了张银票过去权做补贴,之后便再不曾过问。因此,这还是她第一次来陆家京中的宅院。
好在她知晓位置,又是宫中安排车马,倒也不曾走岔了路。及到了陆府门前,府上正门大开,陆家长子陆琛亲自站在门口相迎。
“哥哥何必这般客气。”陆月寒婷婷袅袅下了车,含笑福身行礼。陆琛忙不迭还礼,又命人招待随从的内侍去吃茶,这才请陆月寒往正堂去。二人进了房中,分宾主落座,下人送上茶来,兄妹二人方才叙离别之情。
“知晓哥哥入京,本应早来拜会,只是我公务繁忙,一直不得空出宫,还请哥哥不要见怪才好。”陆月寒细语温声地解释。
——公务繁忙是真,但也不至于一直得不出空来。只是她在闲暇时候还惦念着给宋令璋做荷包,这才一直推脱到今日。
陆琛自然不会见怪:“妹妹案牍劳形,愚兄焉有怪罪的道理?妹妹不必挂怀家里,在宫中当以国事为念才是。”
陆月寒轻笑,又提起前些日子送进宫中的贺礼:“哥哥送来的生辰贺礼我已经收到了,多谢父亲母亲挂念,也多谢哥哥一路辛苦。”
陆琛忙道:“一家子骨肉至亲,何必这样生分?妹妹喜欢便好。”
陆月寒只一笑,又问些“父母身体可好”“姐姐与外甥女如何”等家常话。陆琛自然不会拿这些事来烦扰陆月寒,一一都道好。
“姐姐已经诞下二女,哥哥怎么至今还没有娶妻?”陆月寒状似打趣实则试探道,“可要妹妹替哥哥保媒?”
陆琛微微一笑,眼里多出几分真切的温柔:“母亲为我定下了冯家长女,两家已经换过庚帖,只等我春闱过后便要娶她过门。”
“原来如此,是妹妹失言了。”陆月寒想了一想冯家的家世,暗道陆家倒是谨守本分——陆冯两家门当户对,如此说来陆家并没有借着她攀高枝的打算。
“若是哥哥能在春闱上得个好名次,也好教冯家姑娘面上有光。”陆月寒微微笑道,“幸而本朝宽恩,科考只推延至先帝百日后进行,若是如前朝一般,哥哥怕是要再等三年了。”
提及科考,陆月寒便也不再闲话家常,而是说起正事:“不知哥哥近日可有做文章?妹妹在读书一道上略有几分心得,若是哥哥不嫌弃,可否教妹妹也看一看?”
陆琛自然无有不应,找出几篇文章来递与陆月寒。陆月寒一一看过,心中便有了几分计较——她是大儒之女,自幼饱读诗书,看陆琛这几篇文章着实不算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