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陆月寒漱口净面,拿了脂粉对镜梳妆。
她天生雪肤花貌,哪怕是在这美女如云的后宫之中,她的样貌也是排得上名次的。只是这般容颜,若做了宫妃倒是好事,做了女官却多有不便。
陆月寒早早就学会用妆容掩饰自己的美貌。那时她还年少,一则怕自己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难以服众,二则怕五官长开后入了帝王的眼。旁人上妆是为了年轻貌美,她却刻意按着深宫嬷嬷的样子化老化丑。
先是在脸上敷一层暗粉,又用眉笔画出两道凌厉的剑眉,一头青丝在脑后挽成一个最端正刻板的正髻,再配上一身紫色官服和一张挑剔严苛的脸,看着活生生老了十岁。鬼见愁的名号,也就这么传了出来。
不过今日……陆月寒拿起暗粉的手顿了顿,心思一转又放了回去。
“会梳垂鬟分肖髻吗?”陆月寒问伺候她的小宫女。
雁落怔了一下:“会的。”
“梳一个好看的。”陆月寒想了一想,起身开了箱子,拿出一套琉璃桃花头面来让雁落绾发,自己则对着镜子细细勾出两道柳叶弯眉。她肤色白皙,也不用上粉,只挑了一点胭脂用水化开抹了唇,更添三分娇艳。
雁落手上麻利,飞快地给陆月寒盘好发髻,留出一束燕尾俏皮地落在肩上,发间点缀着一对桃花钗,又斜斜插了一只步摇。坠下的桃花瓣在发间摇晃,当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大人可真好看。”雁落不由得赞叹道,“您早该这般打扮了。”
陆月寒微微一笑。
当年她不得已用妆容来震慑六宫躲避皇恩,如今却早已今非昔比。凭借她手上的势力和这几年的累累战果,她只要报出名号便可做到这些,又何须再做那样的装扮。
往日里不过是习惯了这样梳妆,懒怠于有什么变化。如今做了司礼监掌印,倒是正好改一改妆容。或美或丑,陆月寒是不放在心上的,这些于她不过是为达成目的的手段罢了。
嫩粉色的首饰搭配上少女惯用的发式,让陆月寒更显年少。哪怕她依然穿着深紫色的官服,也压不住少女的俏丽明艳。
“走罢。”陆月寒又看了看镜子,见没什么不妥之处,这才转身往司礼监去。
待陆月寒穿过内宫踏进司礼监,众人早已等候多时。
“陆大人。”宋令璋带一众人躬身行礼。
“诸公请起,不必多礼。”陆月寒神色冷淡,“日后本官为圣上分忧,还要仰仗各位的襄助。”
见众人依言起身,陆月寒又吩咐道:“公务繁多,诸位不必陪着本官,自去忙便是。”她踱了几步,随手指了一个典簿,“今日的奏章还未取罢,本官亲自去领,你来带路。”
小太监下意识看了一眼宋令璋,宋令璋微微颔首,那小太监这才凑到陆月寒面前:“是,下官遵命。”
这番眉眼官司陆月寒瞧的清清楚楚,她也不耐烦计较,只冷冷瞥了宋令璋一眼,转身出了司礼监。
女子转身之时,发间插着的桃花步摇随之晃动,几枚花瓣在乌发间摇曳,飘然若仙。
宋令璋一眼望见,惊得浑身一震,当即定在原处,久久不能言语。
屋内众人眼见着陆月寒的背影渐渐远去,这才有人低声问道:“陆宫正……到底是什么年岁?”
往日里看着陆月寒仿佛已过花信之年,今日一见倒像是碧玉年华。在内宫中生活这么久,众人虽然知道女子的妆容是何等厉害,但是对比这般显著的,当真是只见过陆月寒一人。
有个太监仔细回想了一番,不甚确定道:“陆宫正约莫是桃李之年罢。”
宋督公和陆宫正早年私交甚好在内宫之中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众人下意识看了一眼宋令璋,却见他冷肃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
自从决定了陆月寒来司礼监做掌印,宋令璋也开始常驻司礼监,御马监和皇城卫的公务都被他一同挪了过来。
只是……宋令璋盯着案上的奏疏,眼前却只有陆月寒发间颤动的桃花。
那原是他母亲的嫁妆。
那年他还小,陪着母亲整理库房。母亲指了那副琉璃桃花头面给他看,说这是她当姑娘时候的心爱之物,本是想留着给闺女打扮,谁曾想这些年只生了两个小子,这头面也只好送去给儿媳妇戴。那时母亲还笑说,等到他未婚妻及笄的时候,正好把这送去沈家作贺礼。
可那一场本应盛大的及笄礼,却永远只留存在他们的想象之中。
家中忽逢巨变,曾经煊赫一时的镇南侯府和帝师府一夕之间风流云散。镇南侯府上下当街问斩,唯有他因为年幼而逃了死罪被没入宫中;帝师府全家流放充军,唯有陆月寒阴差阳错换了身份进了宫。人都没能保住,更不必说万千家财早就被各方瓜分干净。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这只桃花步摇。
这副头面最终还是到了它本应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