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贼人将他们关到了另外一间屋子里,四面都没有窗户,只在屋顶开了个透气的小窗,房门牢固些,墙壁也厚实些,看守他们的人也由繁生换成了两个健壮老练些的男子。
黑漆漆的夜里,风把那扇摇摇欲坠的窗户吹得吱吱作响,仿佛下一刻它就要挣脱了钉子的束缚朝屋子里砸来。
谢婉芝靠着芸嬷嬷,紧紧闭上了眼睛。
卫煜皱眉看着瑟瑟发抖地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女孩,突然开口道:“姑娘,你若是实在害怕,不如到我身边,我定能护你周全。”
他这话说得冲动唐突,却在这黑夜间像一道闪电般短暂照亮了谢婉芝充满恐惧的内心。
谢婉芝却是假装没听见他这一句话,努力把脸藏进芸嬷嬷的怀中。
芸嬷嬷也搂紧了谢婉芝,瞪了卫煜一眼,说道:“官爷自重些,你与我们姑娘毫不相干,要我们姑娘到你身边去这像什么话,哼。”
卫煜无奈笑笑,不再说话。
他身后的墙壁却突然传来了三下敲击声,有一个温润的声音隔着不厚的土墙传了过来:“六殿下,是你吗?”
这声音不大也不小,隐约能叫靠近墙壁的人听得清楚。
芸嬷嬷也听清楚了,天爷,这六殿下不就是姑娘的……芸嬷嬷心中激动,抬手就要摇醒怀里的谢婉芝。
左摇摇不醒,右摇摇也不醒,开口叫了两声还是不醒。
真是奇怪,这才转眼的工夫怎么就睡得这么死。
听着芸嬷嬷的喃喃自语,谢婉芝动也不敢动,额头上缓缓流下了一颗豆大的汗水。
她其实没有睡,但是不敢醒,上一世自己主动向卫煜提起两人的婚事时卫煜那个冷漠又疏离的眼神一直叫她铭记于心,此刻醒来与他相认不是自讨没趣吗。
卫煜没有留意,正专注地与墙壁另一边那个人交谈着。
“你是谁?你竟然认得我?”
对面立刻回答道:“六殿下,臣下是密阁修撰王亨,在宫中出入往来时与殿下打过几次照面,所以认得殿下。”
听他一提醒,卫煜才恍惚记起来这么个人来:“啊,你父亲可是镇国大将军王甫?”
那人连忙应道:“正是家父。”
卫煜笑道:“我想起来,我少时你还做过一段时间我的伴读呢。正巧,你怎么竟也会沦落至此呢?”
王亨叹了口气:“臣陪家母回老家渝州探亲,才出了驿站就被这群贼人擒住,强掳至此。”
卫煜听着这似曾相识的经历,蒙然顿悟:“莫不是,你们也是吃了驿站的菜?”
王亨沉默半晌才轻咳一声,有些羞赧地答道:“此事说来有些话长……”
卫煜识趣地给他打圆场:“既然说来话长那就不必多说了。那你到这里多少时日了?一切可还安好?”
王亨一字一句地答道:“臣等已经被囚两日了,臣的身体已经无碍,就是家母……唉,那日母亲贪嘴多吃了几块甜糕,就频频上吐下泻,现在已经是虚脱无力,卧床不起了。六殿下,您能想想办法救我们出去吗?我怕再迟些时日,家母就要受不住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就有些哽咽住了声音。
卫煜也把现下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好心安抚他道:“那花族长答应我明天就给我答复,应当我们明天就能走,到时候再去给老太太寻医也不迟。你放心,不过是腹泻一阵,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在旁边闭着眼睛装睡的谢婉芝听见了卫煜这句“不会有什么大碍”恨不能立刻跳起来反驳他,老人体虚不如年轻人,一点小问题处理不好都会带来灭顶之灾。正是如此,外祖母才会因为吃错了一味药险些没了性命。
谢婉芝不由也帮着王亨担心起了他的母亲,那老太太如今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王亨,王甫……谢婉芝暗暗咀嚼着两人的名字,隐隐回想起一件事来。
上一世里她刚到上京迟迟不得见卫煜一面,四处探听消息,才得知他因公务外出路过一个小县并断了一桩贪官污吏强征税赋的案子。那桩案子不算什么大案,却一时轰动了整个上京,是因为镇国大将军的夫人回乡省亲也路过了那处小县城,并在此被贼人下药而亡。
糟糕!
芸嬷嬷突然感觉到怀中的人抽动了一下,连忙唤了一声:“姑娘你醒了?”
可是当她低头细看时,又见谢婉芝紧闭着双眼,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芸嬷嬷只当是谢婉芝梦中翻身而已,却不知此刻她心中如何的纠结。
不行,不能醒过来,可是那老太太危在旦夕,她又实在是于心不忍。
这时,紧锁着的木门突然被人打开。
哐哐,门框被人用力敲了敲,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口处传了进来:“起来,起来,族长说可以放你们走了。”
谢婉芝立刻不装睡了,一骨碌地从芸嬷嬷怀里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