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袭新春柳,月落碧树梢。
天黑的如同一块化不开、抹不匀的墨砚,上凸月悬挂在上面,盈盈散着光。
沈晏披着薄衫,捧着一杯热茶站在春央宫的窗户前。
她好久没有见过京都夜晚的月亮了。
记忆中,她也在月光照映下与另一个姑娘对饮。她祝她旗开得胜,平安班师;她谢她金口玉言,说会以捷报为谢礼。
那个姑娘有一个似明月璧玉一般的名字,她叫萧明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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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样貌生的妖冶艳美,又生了双勾人魂魄的狐狸眼,右眼眼尾处有颗朱砂痣,端的就是风流勾人。
萧明瑄年幼时是燕北最恣意的姑娘,跑马打猎、任性放纵。在她母亲安平长郡主尚未生产时,她的父亲定北王萧湛旭便向庆渊帝为她请封了郡主。
她喜白衣,爱莲花,知礼节,尤善骑射。她也懂些女红诗画,毕竟,她的母亲未出阁时是京都贵女典范。
她那副桀骜不驯的皮肉下,盖着一把忠君爱国的潇潇君子骨。
十五岁之前是她最快活的日子。那个时候,萧明瑄还是燕北的明月郡主,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小萧将军。
那时她有父母怜爱,有兄长疼惜。更有好马烈酒,还有广阔的草场供她驰骋。
直到十五岁那一年,萧明瑄作为公主陪读留在了宫中,与沈晏一同吃住。
直到那年的冬至,在萧明瑄刚刚行完及笄礼的第二天,燕京茶粮道里传来了急报:定北王萧谌旭与世子萧明瑜战死,安平长郡主病急攻心,也跟着去了。
就在一夜之间,萧明瑄失去了父母兄长。她甚至来不及悲伤和痛哭,因为敌军过境,三令山就要成为北狄人的跑马场了。
可萧谌旭与萧明瑜战死,内阁再也找不出一个适合的人去燕北。
沈晏在这个时候跪在太和宫,求已经退居为太上皇的庆明帝。求他下旨,准萧明瑄领兵赴燕北抗敌。
萧明瑄挂帅出征的消息传到前朝,众人哗然。他们找不出人来,却又不同意最合适的萧明瑄去。
她背着仇恨和朝臣对她的蔑视,骑着父亲留给她的墨玉垂珠,带着十二万官兵到了三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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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瑄望向北狄的二十万大军,目光深邃,“柯森哈,我父亲早在四十年前就画下了边界线,三令山是我们大庆的跑马场,你们过来是想再次挨打吗!”
她声震高空,燕北军旗被风刮的猎猎作响。风掠起她刀柄上挂着的安平长郡主为她打的平安络,背后身着黑甲的大军齐声拔刀,乌压压的阵势,如同匍匐在三令山下保护燕北边境的巨兽。
萧明瑄一骑绝尘,身下的墨玉垂珠跑的飞快。握着手中的无名刀,杀一个,再杀一个。彷佛是从地狱而来的杀神,打的北狄的二十万大军节节败退。
最后,萧明瑄一人骑着墨玉垂珠,提着无名刀深入大漠,将柯森哈的胳膊砍了下来。柯森哈负伤躺在地上,一嘴纯正的大庆汉话说:“你是……萧明瑄,对不对?你是萧谌旭的女儿。”
“他有福气,有你这样一个女儿。”
萧明瑄没有回答他,手起刀落砍断了他的首级:“我要用你的尸首,来祭奠燕北死去的将士和我的父兄!”
北狄有名的女将哈琳娜闻声赶来,被萧明瑄一刀砍下马来,带去了燕北。
“萧明瑄,你杀不尽北狄的豹!总有一天我们会掠过三令山,占领你们的土地!”
哈琳娜被擒伏在地,她满脸的泥泞与残血,斜瞪着萧明瑄。
萧明瑄身下骑着墨玉垂珠,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扎成高马屋。通身矜贵的气质压的人喘不过气,明媚又英气的脸上露出几分漫不经心:“北狄人永远都别想踏进三令山半步!”
最后一句,她说的斩钉截铁:“萧家的儿郎,永驻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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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云动,遮住了盈盈皎月。沈晏落了窗户,踱步回了内殿。
“阿瑄,我会让你登上玉龙台的。”
“我一定要让你登上玉龙台,让你堂堂正正的受封受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