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里,再没有人比慕泽更好的了。
从前在贾家时,黛玉总觉得世上之人,除却已经去世的父母,没有谁能比外祖母和宝玉对自己更上心了。
可黛玉也清楚,外祖母心里还有个宝玉是她的心肝宝贝,更别提还有贾家别的儿孙们,虽然外祖母偏心,可也不是不顾及他们的。
宝玉更不必说了,姐姐妹妹一大堆,就连他屋里的丫鬟们,宝玉都要在乎,都要放在心上,黛玉纵然排在首位,也不是独一份的。况且,是不是首位,还另说呢。
他们是黛玉的亲近之人,多少年的情分了,可慕泽却不同,他们只是为着一纸婚约做了夫妻的,他原本不必对自己这样好。
他对黛玉的好即便及不上外祖母和宝玉,黛玉也会觉得他万般好了,况且他还比他们做的更好呢?
黛玉的心受过伤,目下她正伤痕累累,可她到底不是铁石心肠,她不能不为之动容。
可动容的同时,黛玉还记得前车之鉴,她害怕再重蹈覆辙。
黛玉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愣了好大一会儿,直到紫鹃过来掀开一角床帐,见她醒了,怕惊吓住人,小声问道:“太太可要梳洗?”
“……嗯。”
黛玉由人服侍着穿好衣裳,梳洗完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会儿呆。
因着体弱的缘故,黛玉的脸色常年是偏苍白的,可才到靖国公府一个多月,之前又生了一场病,如今瞧着竟脸色红润了许多。
难怪三妹妹见了我就说气色比之前好,可不是好么。
黛玉想着,难免想起让她气色好的那个人。
黛玉想问一问慕泽在哪里,欲开口时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
紫鹃端了杯茶过来,道:“太太这一觉睡得浅,昨儿夜里睡得也不算多,可是哪里不自在了?”
黛玉接过茶盏来,浅尝一口,道:“没哪里不好的……嗯,怎么就你们几个?”
“啊?”紫鹃看了看刚收拾好床铺的紫鹃和刚倒水回来的春纤,平日里伺候太太的就她们三个人最多啊,还有谁?
琥珀是老太太的人,本该是第一等的,可为着黛玉更看重紫鹃,她在黛玉跟前矮了紫鹃一头,心里不大服气,便总爱躲懒,黛玉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黛玉咳了一声,搁下茶杯,道:“今儿的事还没办,也该让管事媳妇们来回话了。”
紫鹃脑筋一转,立即明白了黛玉的意思,笑道:“府里倒没什么急事,只是从太太歇了,爷就在书房里也没要茶没说话的,咱们也不敢去问,只能求太太去瞧瞧了。”
“哦。”黛玉起身道,面上平平淡淡的,脚下的步子却不慢。
边走黛玉边掏出表来一看,从她睡下到目下,近一个时辰了,慕泽竟然连杯茶都没要?
还是他自己觉得无趣走了,只是没人看到?
想到慕泽走起路来脚下无声,黛玉觉得这不是没有可能,他本不爱看书,自己在屋里歇着,他肯定觉得没意思,走了也不奇怪。
想是这么想,但慕泽说走就走了,黛玉心里还是不大自在。
好在,推门进去后只看了一眼,黛玉那点不自在就没有了。
慕泽手肘撑着书桌,单手支着额头,双眼紧闭,显然是睡着了。
黛玉压低了声音,吩咐道:“去拿件外袍来。”
紫鹃正要领命下去,就听屋里人道:“不必了。”
才睡醒的人嗓音带了丝喑哑,低沉的像敲到了人心上,黛玉不禁红了脸。
“我吵醒你了?”黛玉赧然道。
虽然黛玉开门的动静不大,但慕泽向来警醒,定然是惊动了他。
“没有,是我以为是先生来查我的书了,吓醒了。”慕泽举起手里的书给黛玉看。
“……”黛玉失笑,“你还怕先生么?”
不知道谁说自己会逃学的,怕先生还敢逃学啊?
慕泽道:“我不怕先生,但我怕我爹。”
黛玉近前看了眼慕泽手里的书,发现从自己去睡到现在,只多翻了三页纸。
慕泽掩耳盗铃的把书藏到身后去。
怎么说呢?从不爱看书这方面来说,慕泽倒是挺从一而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