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空,暴雨清洗着夏日里的燥热难耐。
一双帆布鞋彻底湿透,白音撑着伞在雨里踽踽独行。
看不清场景的虚实,看不见人脸上的神态,人群熙攘叫喊、车流喧闹不止,傍晚华灯初上的霓虹,嘈杂地闯进她的视野。
“快报警!这里追尾了!”
她闻声驻足。
“天呐,前面那辆车都飞出去了!”
雨势忽然大了起来,她快步走近,人群相继拥挤而来,挤得她眼前的雾气彻底遮住了视线。
“里面有人吗?”
“有个女生,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是她吗?”
警察展开了一张照片……
一时间,周遭的热闹被暂停,毛孔骤然收紧,她的视线从无到有,从明到暗,照片上的那张脸在她眼里不断放大——
“她是我姐姐!”
叫喊声划破了雨幕,也划破了整个场景。
不知为何雾气忽然湿润了眼眶,她觉得泪眼潮湿,空气脏乱。
下一秒,她看到了一滩血迹倾轧着雨水而来。
她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清晨,林慕雪白的手腕被血迹污染,白晚歇斯底里的叫喊震碎了她的耳膜……
“不要走姐姐!别丢下阿音!”
任凭她千呼万唤,声嘶力竭地呐喊,她还是谁也没有抓住,记忆中的场景和人物渐渐模糊……
除了白皙的肤色和乌黑的长发之外,她已经记不得母亲林慕的模样,最后留存在记忆深处历久弥新的,只是那抹开在雪白色被褥上的血迹——鲜艳,夺目。
而她的姐姐白晚呢?
记忆里的她,有着英气利落的眉眼,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她眉宇间的泰然与孤傲。
她们相似而不同,如果白晚可以陪着自己成长,她们姐妹俩会不会更相近一点呢?
可惜,白晚的岁月永远的停留在十五岁那年……
“不许再惹妈妈生气了!”
“姐姐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你错哪了?”
“我再也不让妈妈担心,再也不吵着让妈妈给我画画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场景闪回。
暴雨倾盆而下,雷电肆虐着伴奏。
高架桥被轰然瓦解,她的身体随之堕入深渊,冰冷刺骨的海水刮蹭过全身肌肤,她溺于其中逐渐窒息……
白晚当时就是这样离开的吧?那她一定很冷,很痛,很孤独,没有方向,没有尽头,只能任由着自己被水流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白音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让她感到些许心安,身躯像撞进了一片世外密林。
她紧紧地抓住这强劲的枝干,恨不得将自己融在枝桠里面,这样她就可以脱离噩梦……
“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醒醒阿音,我们到了。”
耳边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她终于认出了这个味道,也终于从梦魇中惊醒!
原来那股清香不是什么森林,是陈翊身上那一贯木质调的香水。
糊住她视线的不是雾气,也不是雨水,而是她自己的眼泪。
白音惊魂甫定地直起身子,朝窗外望了一眼天气,艳阳高照,明媚惬意。
“你做噩梦了?刚刚路上突然下起暴雨,到了秋月山天气才好一点。”
怪不得她刚刚忽然做梦,原来是场景外的暴雨,明明今早从丰海出发时还万里无云的。
陈翊递过来一瓶水,让她缓一缓,她接下后才发觉,他的外套正披在自己身上。
“谢谢。”
“半路你睡着了,车里开着空调怕你着凉。”
“……是谢谢你将我从梦里拖出来。”
白音咽下了口清凉的水,认真解释。
听了这话的陈翊,脸上的神色也顿时五味杂陈。
这是她八岁起的心魔,也许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会被这样的噩梦魇住,绝望无助,不知所措。
“你不会再被丢下的阿音,至少我不会。”
车载音乐戛然消失,这句话掷地有声地落在空气里。
白音还没来得及看向他,陈翊就已经解开安全带,若无其事地提醒:
“先下车吧,其他人还在等我们。”
***
作为山区,秋月山虽没有什么典型的“阳光沙滩”“蓝宝石海域”,但贵在植被茂密、湿地充足,算得上森林氧吧级别的避暑山庄。
这次他们要住的并不是什么五星级度假酒店,而是宋家的私宅——他们家在酒庄附近盖了一座同等比例的庄园别墅。
白音望着模仿着旧世纪酒庄装潢的轮廓逐渐显现,虽然比不上酒店空间,但是法式别墅庄重典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