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受到惊吓了吗?”萧衍如此想着,走上前去轻轻附上雁西的额头,可不曾想刚从深秋夜风中滚过的一双手,冰冷似铁。
雁西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在幽幽烛火下,雁西的眼中布满惊恐惶惑,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颤颤地伸出手拽住了萧衍的衣角,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心安。
“别怕,我在呢。”萧衍顺势坐在了床边,双手包裹住雁西的手,雁西这次异常顺从地松开了萧衍的衣角,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
从小到大,自己总是被噩梦缠绕,虽然梦境各不相同。小时候总是反反复复地梦到自己被一场大火吞噬。
在跟着胡人商队的时候,商队里面时常会带着猛虎雄狮来到中原,卖给大盛的贵人们观赏玩弄,自己不听话的时候就会被胡人和这些猛兽关在一起,那时候又会时常梦到被猛兽追赶撕咬的场景。
再后来被凉州城里的老头子捡回去关起来当药童之后,便会梦到自己被溺死在一片药海里。
只是无一例外,从梦中惊醒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恐惧。
现在有一个人,愿意在黑暗的尽头等待着自己,对自己说:“别怕。”
可能是雁西的手过于温暖,也或许是手中少年的手骨骼突出,过于坚硬,萧衍情不自禁地揉搓了两下。
床上的少年却一跃而起,双手圈上了萧衍的腰。
萧衍身体一僵,有一瞬间的愣神。自己从小的习惯都是往前看,往高处看,有什么喜欢的就肆无忌惮地去追,望的从来都是别人的背影。
像这样被人从身后抵死依靠,好像还是头一次。
原来自己,也能成为别人的高峰。
当日,自己一身轻装,单骑出城进入北狄营帐的时候,被伊秩贤王用刀抵住喉咙的时候,心底最隐秘的角落也曾闪过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她是敢为众人先,但不代表她真的狂妄到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可是这一刻,她却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可以无所不能。
毕竟,被人依靠的山峰,不敢坍塌。
萧衍将身体往上挪了挪,背靠着床头,找了个舒适放松的姿势。她的手绕过雁西的身体,轻轻拍着雁西的背部。
萧衍:“梦到什么了?跟我说说,说出来就不怕了。”
雁西闷着脑袋摇了摇头,梦中的情境再次想起来还是会让自己通体冰冷,与以往的一切都不相同,这一次他梦到的是萧衍的死亡。
在梦中,城门内外狼烟四起,尸横遍野,而萧衍身着铠甲,孤零零地独自站在城楼上,犹如一堵敌军永远无法跨越的铁门。
她身上中了无数只箭,自己却拼了命也赶不及她的身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血一点一点流尽,手中血迹斑驳的长剑终于因力竭脱落,而她也由城墙跌下,被火海吞噬。
他不愿意说,他怕一说出来,这个梦有朝一日就会变为现实。
萧衍:“傻子,怕什么,梦都是反的,说出来我听听,看是什么把你吓成这样。”
雁西抬起头幽怨地看着她,萧衍福至心灵般改了口,“我是说,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将你梦中的事跟我分享分享,不是说你胆子小。”
说完低低地笑了笑。她这一笑不要紧,雁西感受到萧衍胸腔的震颤,自己的半边身子瞬间酥麻,连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雁西一面被火烧似的想要松开,一面又万般不舍,抬起头一个不防正和低头看他的萧衍眼神撞了个正着,一颗心陡然间跳如擂鼓,就要破胸而出。
雁西松开了手,抱着被子滚了个圈,背对着萧衍闷声闷气地说道:“没什么,就是被老虎追而已。”
萧衍忍俊不禁,“怎么,我们连死都不怕的小英雄,却惧怕一只小小的老虎?”
雁西将脑袋蒙进被子里,蛄蛹了一下,背上赫然写上几个大字:“我要睡觉了!你走吧!”
萧衍没走,她坐在床上再次陷入了沉思,这个刺杀来得突然又毫无预兆,而且并不是北狄人,我萧衍刚来西北,就得罪了什么人吗?还是说,针对的并不仅仅是我萧衍,而是我萧家人呢?这与父亲的死会有关系吗?
直至听到床里面那个少年的呼吸变得轻细绵长,萧衍才吹了烛火走出房间。
焦关山这下没有拖延,第二日天刚亮就亲自抱着一大堆公文来了。
凉州大捷之后,焦关山就以小妾生完孩子需要静养为由,名正言顺地退了大帅府管事一职,回了他的城守府。
大帅府的议事厅前后通透,窗明几净,是以萧衍能清晰地看到焦关山那随着脚步晃动的浑身肥肉,走了几步便气喘吁吁,满脑门的虚汗。
萧衍瞟了一眼被焦关山放到眼前的一大堆公文,“焦城守这是何意?”
焦关山挺着个大肚子,极其为难地跪了下去,“郡主,啊不,将军容禀,这些都是这段时间以来凉州城内出得一些疑案难案,下官实在是有心无力,之前这些事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