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露出身型,不过一名十来岁稚童,但见到门外一长条披甲执剑的将士,也没见恐惧之色。萧衍心里暗暗纳罕。
栎善却倏然间变了脸色。
“怎么了?”萧衍问道。
栎善也毫不隐瞒,“我怕是要遇见熟人了。”
“我家师傅在后间制药。师傅这几日事务繁忙,药房暂时歇业,军爷若有需要可以上别家去问问。”答得不慌不忙,有条不紊。
萧衍艰难地挪下马车,说道:“让你家师傅出来回话。”
“师傅说了,这几日不接待外客。军爷你们有事,还是改日再来吧。”果然勇气可嘉。
萧衍再一点头,唐归舟一挥手,铁甲军哗哗地一下子涌入后院,很快唐归舟出来说,“将军,都看了,没人。”
栎善搀扶着萧衍,说:“让我去。”
进到后院,果然平平无奇,满是草药架子,几间房间也一目了然,不过是起居室,炼药房,厨房柴房等。
萧衍静静地看着栎善闭上眼睛,将周遭细细地嗅了一圈,然后将目光盯在了炼药房的方向,沉声对萧衍说:“在这里面。”
萧衍点点头,铁青着脸下命令,“给我把这间房拆了。”
奇怪的是,那个小药童看到军士们要拆他们家房子,竟然也神色平静,无动于衷。
栎善顺着萧衍的目光瞥了一眼,目光空前冷厉,“是药人,被针封了五感七窍,没有情绪没有感情,是一具只会听话的木偶。”
萧衍的心被狠狠攥了一下,将稚龄小童炼成药人?那雁西曾经难道也是这副模样吗?
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血性男儿,让他们拆几块木板无异于切瓜砍菜,很快,看起来本就不甚牢靠的房子就变得摇摇欲坠。
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佝偻着腰的枯瘦老头,眯着眼睛防备地看着院中的一切,“你们要干什么?当兵的就能强闯民宅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师叔,你可还认得我?”栎善话中染了冰。
可能是从暗处走出来,一时间眼睛还未适应外面的强光,没有看清说话人的面孔,那个老头子循着声音走近几步,忽地受了惊般,一连后退好几步,“是你?你来干什么?你师傅也来了吗?”
“师叔当初被逐出师门的时候,师傅就曾警告过你,此生都不能再以此邪术害人!师叔您自己起的誓,难道都忘了吗?”
“我已经退出师门,你们管不着我!更何况你们这帮忘恩负义的,是我不屑与你们为伍!小师妹受尽委屈,你们都不帮她,我帮!”老头子的嗓子就犹如一口破风箱,呜呜咽咽,沙哑破碎。
竟有一种决绝地悲壮。
他炼药人,是为了他口中的小师妹?
涉及到栎善门内事务,栎善不说,她也不愿多问。
“你们门内的事,我管不着。可是动了我萧衍的人,我就不会饶了你!”萧衍示意唐归舟进去搜查。
原来这件炼药房里面别有洞天,上面只是一层虚架子,乾坤都在地底下。
下到下面一层,饶是多年疆场摸爬滚打过的铁将,也被眼前景象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密密麻麻一屋子的装满乌色药水的药桶,里面桶无虚置,都泡着一个半大孩子。有的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可有的还睁着眼睛,那眼珠一动不动,在黢黑的房间里甚是骇人。
萧衍呼吸愈发急促,冷汗层出。她被栎善拦着没有下去,纵然平时再英明神武,此刻的萧衍也无力挣脱。
半晌,唐归舟终于走了上来,怀里抱着一个软绵绵的身体。
雁西就像一个失了骨骼的布娃娃,手臂垂下随着脚步摇晃,没有半点生命气息。
那个老头子看到雁西被抱出来,失了心智般疯喊道:“放下!放下!他是我的!他身上的毒我还没解出来,你们不能带走他!”说完扑将上来,被几名将士按倒在地。
萧衍颤抖着不敢上前。栎善上去探了探鼻息,朝萧衍点了点头。
萧衍堵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腿软得差点站不住,“救他。”
“你放心...”栎善犹豫片刻,欲言又止。
萧衍会意,说道:“我不会亲自动手,我会把他交给城守,按律法处置。”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没有触犯律法,我没有!你把雁西还给我!还给我!”枯瘦的老头被拖着走开了,破碎的声音却有魔力一般在空中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