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之外,东洲虎啸军阵营之中,一军师模样的白净年轻人摇了摇羽扇,对身旁的人微微颔首,说道:“殿下,庞任拉弓了,目标是刚刚从您马上跳下的那位女子。”
刚承袭王位不久的年轻离王陆羡安点了点头,冷峻的脸上一片淡然,灰白的眸子如死水一般平静,他偏了下头,说道:“王典,你去与庞任过几招,他想杀谁,你便救谁!”
身材魁梧,胳膊如檩的将军王典领命,轻松提起两位小兵合力抬上来的一柄重弓走上了前。
军师曲逊笑道:“殿下认识那女子?”
陆羡安摇摇头,却说道:“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曲逊还准备追问之时,就听见了一声利箭破空之声,他立刻目视前方,就见两支能穿肠破肚的凌厉铁箭在那女子身前不过三尺远的地方撞击在了一起,擦出一道闪亮的火花之后,掉落在了地上。
而那女子依然站立不动,神色如常。
“好生厉害的女子!”曲逊没有夸王典的箭术,而是先夸了那女子:“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真乃奇女子也!”
陆羡安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
曲逊疑惑,就听陆羡安说道:“她不过是看不见,听不见而已。”
曲逊呆愣了片刻,依然笑着夸赞道:“看不见听不见,却敢从您的马上跳下来,义无反顾地奔向未知的前方,也是奇女子!”
对射了几箭之后,庞任次次落败,箭矢没伤着那女子分毫。虎啸军见状,士气高涨,有人甚至忍不住呼喊助威了起来。
“攻城吧,”陆羡安说完这三字便跨上了枣红汗血宝马,奔驰向前。
十五万铁骑开动,浩浩荡荡地逼近金安城。
月浅真闻到了扑面而来的尘土味,感受到了脚下的地动山摇。她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自己是无意间闯入了战场,一边,是东洲叛军铁骑,一边是苟延残喘的大乾皇室。
大乾王朝,早就一代不如一代了。当今圣上更是位荒淫无道的昏君,月浅真也是侥幸,才能从昏君的手下逃出来,在冷宫苟活了几年。
所以,她自然是不会,把活着的希望寄托在大乾皇室那边。
活着。对,即使在如此绝境之下,月浅真还是在冷静的思考着这件事,就像之前在迟掖宫的几百个不见天日的绝望夜晚一样。
她转向叛军那方蹲了下去,手触摸在地面试图通过地面的震动感受着铁蹄的接近,试图在千军万马的缝隙中求生。
可突然,身后的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猛地起身,只思虑了一瞬,便朝叛军方向挥手大喊道:“停!!停下!有猛火油!!”
月浅真已经将近一年没开口说过话了,她什么也听不到,自然也听不到自己的呼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声音大不大,喊得对不对。但她仍然一遍一遍地呼喊着,因为若不阻止,东洲重甲铁骑必定会葬身火海!
脚下的震感越来越强,东洲铁骑依然在逼近,月浅真有些绝望了,难道他们没听到自己的呼喊?难道自己无法发声了吗?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月浅真突然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又被抱了起来,落在了马背上,被身后的人,圈入了怀中。
冰冷的铠甲硌得月浅真后背发凉,她却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苦中带甜的药香。
还是之前的,那位东洲将军。
将军勒马急停,月浅真急忙扭过身子说道:“大乾那边倒了很多猛火油!东洲铁骑不能贸然前行!”
将军轻轻一笑,说道:“知道那边是大乾,知道本王来自东洲,你还真是,七窍玲珑心。”
可月浅真什么都听不到,她担心自己的意思传达得不到位,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大乾那边倒了很多猛火油!东洲铁骑不能贸然前行!”
“大乾那边倒了很多猛火油!东洲铁骑不能贸然前行!”
......
陆羡安脸上的笑容凝固,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无比瘦小,如惊弓之鸟般慌张,又如笼中小兽般倔强,却看不清样貌的姑娘。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熟悉,想到了九年前遇到的那位不知名的,明艳倔强的女孩。
惊鸿一瞥,此生便只认定此一人。
却阴差阳错,在表明心意之前,失误让那女孩葬身大海。
从此,英姿勃发的少年便一蹶不振了三年。三年间,一场大病让少年明亮的眼眸上蒙上了一层灰白的阴影,从此,他便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世界,只能看见一块块色彩斑驳的虚影。
“大乾那边倒了很多猛火油!东洲铁骑不能贸然前行!”月浅真仍然在说着。
陆羡安心里没来由的一股抽痛,他一把将人揽进了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行了,行了,知道了。”
月浅真停住了嘴,她虽然什么都没听到,却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和安心,这让她回想起了,幼年时被母亲揽在怀里,轻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