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外面的嘈杂相比,没有点灯的仁寿殿显得安静极了,鹰隼脚步极慢地回到这儿,他似乎很疲惫,有时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想要喘一口气。
那柄天子剑,依然安静地躺在大殿的剑架上,庄重,沉重。
鹰隼费了好大的力气走到它面前,轻轻抚摩着剑身,“还是没有等来这一天啊……”然而失败的代价远不止于今天……他垂下头,泪水掉了下来。
墨夙渊铲除了屈明光等为鹰隼效劳的大臣,又在几天之后,将扶摇公主以结党营私的罪名赐死,并昭告天下,朝廷之所以有这次腥风血雨,之所以领军入宫,是因为太后与屈明光狼狈为奸,阴谋架空朝政。
一杯毒酒送到了大倾殿,太后成为了这场事变最后的买单人。
杯子落地,一代红颜香消玉殒。宣旨官尖声吆喝:“太后以死谢国──”
“隼儿……你一定要理解,母后不是贪恋权威,长久以来我对你严加管束,并不是要将你压抑在母后的权威之下,这是保护啊……我不期望你有多么伟大的功绩,只想你安全。”
昨天晚上,鹰隼去大倾殿见太后的时候,她那样温柔地将儿子搂入怀中。
“现在你长大了,应该懂事了,未来的路很难很难,我也不知道你还能走多远,但是不要放弃,要好好活着,活着就会有机会。你的孩子快要出生了,到时候,带他们来坟前给我看看。”
“还有,其实我最爱的……是你父王。”
她微笑着滚出泪来,“很快,我们又会在一起了……他又可以看我为他跳舞了。”
“母后!”
鹰隼趴在桌案上敲打着桌面,外面雨声如麻,如泣如诉,从屋檐上落下来的水幕为仁寿殿挂上了一帘挽幛,封锁了鹰隼所有的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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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能治好她。”
药师被带到了丞相府中。
未完全解除麻痹的我被父亲找到,暂时接回家中休养。一个月后,在药师的调理下我完全康复,能唱能跳,好得不得了。
“父亲!”我从后面挂住墨夙渊的脖子,他搁下手中的茶杯笑着转过脸来,“今天的气色看起来真好。”
“是吗?”我捏捏脸颊,“厨娘的汤好,养得我白白嫩嫩的。”
“你的记忆怎么样了,最近有没有想起什么?”
“没有。一去想东想西的头就开始疼了,而且过去的事,既然过去了,何必多想呢。”
“唉!”墨夙渊叹息的站起来,“你这个样子都是大王害的。当初我把你嫁给他的时候,他就在你脑子上砸了个窟窿,可能是麻痹的药物跑到旧伤里边去了,才造成你的失忆。”
“这几天我都听大家说了,大王他对我……很不好。”我懊恼地扇动盆栽的枝叶。
“可是你那会儿还傻乎乎的喜欢他呢!”
“他是我丈夫,我大概是想着和他好好过日子吧。”
“后来,你和为父打了个赌。”墨夙渊捏住胡须。
“什么赌?”我认真的问。
“赌大王会不会爱上你。”
“噢?”我疑惑,“为什么我要和您赌这个?”
“因为父亲反对你对大王用情。鹰隼是个靠不住的家伙,我让你嫁给他,只是为了叫你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你却甘愿卑微地对他付出一腔痴情。很快的,他有了徐美人,韩妃,冷落你。直到徐美人和韩妃都有了身孕,你还是空空如也。见到你伤心的样子,为父如何不心疼呢?所以,希望你回归自己的位置,不要那么傻了。”
他关切地望着我,“现在,这个赌局已有了结果。月牙,父亲不想你再像以前那么不快乐。”
“父亲,对不起,女儿叫您担心了。”
我尴尬地动了动唇,“以前是当局者迷,现在我失忆了,得以跳脱感情,将事情的本来面目认识清楚,也算一件幸事。他那么狠心地对待我,我也为自己的痴情感到惋惜,您放心,我不会再傻了,我会当好熙国的王后。”
在我回宫之前,药师已经去向鹰隼复命了。
一场春雨之后,桃花在韩莫离寝宫的院中灿然开放。那时,鹰隼在舞剑,韩莫离在弹筝。
药师在陈忠的带领下慢慢过来。
鹰隼看到了他,收住剑势。
“回大王,王后现在恢复得很好。”药师坦然跪拜,心里暗道保住了小命。
“她的失忆症呢?”鹰隼问。
“这……”药师为难地说:“还是老样子。”
“下去吧。”鹰隼重新舞起剑来。
近日他忧思忡忡,消瘦了不少,神情也没精打采得厉害。可是想着,就这么放弃吗?虽然没有了屈明光的帮助,他深感举步维艰;没有了太后的支撑,宫中权力更大的落入墨夙渊手中,而他也失去了许多自由,但现在说放弃的话,曾经的努力和牺牲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