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水镇隶属临江府,东边临海,水运发达,地形多平原、丘陵,雨水丰沛、物产丰饶,这里的人仿佛生就一副勤劳聪明的脑子,几千年来凭借着双手和智慧创造了巨额财富。比起虚无缥缈的神明,他们更相信眼前的自己,相信只要肯努力,就能够过上好日子。这种观念在贺家村更为根深蒂固:这个偏安一隅的小村子多得是辛勤而又肯动脑筋的人。
但是王婶子觉得她家男人就是一个例外。
靠着祖上积攒下来的一点微薄积蓄,和自己去县里织丝挣得一点钱,勉强维持生活。可自从男人的妹子带着独女回了娘家,日子是越发难过。
虽然李玉儿是个极其懂事的孩子,在家里不声不响,就爱读书,可是家里哪有钱送她去学堂呢。
好在李玉儿有个情深义重的手帕交,小小娘子却聪明伶俐,在村里的臭豆腐坊越来越红火,玉儿也能自己攒下几分束脩,进了书院,总能够对得起她娘临终时的嘱托了。
王婶子从锅里盛了两碗稀粥,端着一盘腌菜进了屋。
“吃饭了。”
“吃吃吃,吃个什么东西,一天到晚就是这破粥破咸菜,恶心得慌!”
一个披头散发的汉子掀了门帘进来,重重坐在桌边。
王婶子已经习惯了他的牢骚,闷不做声的喝着嘴里的粥。
“那丫头呢?今天不是书院休息,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人?”汉子粗声粗气地问。
她摇了摇头。
“小小年纪就知道往外跑,举止轻浮不像话,还天天要去什么书院,男女同席成何体统!我看她也到了年纪,该找个人家嫁了,好好管教管教,跟着东边那个傻子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
王婶子没说话,只是在心里摸摸反驳:贺家小娘子多能挣钱呢,怎么是傻子。
正吃着,就听外头传来阵阵叫门声。
“贺大哥,快开门呐,大喜大喜呀!”
王婶子起身开了门,是村里的刘媒人。
“什么大喜?”汉子放下了手里的碗,皱眉问道。
“哎呀,咱们玉儿娘子大喜呀!林县令托我上门,要跟玉儿娘子提亲呢!”
“什么?提亲?”汉子站起来,惊到“还是县令家的?”
王婶子倒是还有几分冷静,看了一眼她男人,疑惑道:“可是县令家里哪有……”
刘媒人看出她的疑惑,笑道:“是县令家的小舅子,贺璋贺公子。”
“这……”王婶子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地抚了抚衣衫。她是听过贺璋的名声的,纨绔子弟、不着四六、非堪良配,但她也不敢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丈夫,希望他能为了玉儿拒绝。
汉子也是一愣,接着脸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来:“噢…原来是贺璋贺小公子,久闻大名,这…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王婶子垂下眼睛,没有多话。只是手指却抓紧了衣服。
“哎呦,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满意这门亲事,这就好这就好。我拿了玉儿娘子的八字去,两家一合,若是能合上,贺家择日便来提亲!”
汉子一听“提亲”二字,眼睛都亮了,忙不迭地推着王婶子,嘴上催促道“快快去,拿玉儿的八字来。”
王婶子有些为难,磕磕巴巴道:“这毕竟是玉儿的亲事,要不先等她回来,跟她说说再……”
“说什么说!”汉子粗暴地打断她,“婚姻大事,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亲娘没了,老子是她亲舅舅,如何做不了主?少废话,去拿!”
王婶子咬了咬牙,转身进屋去了。她将名贴并生辰八字拿给媒人的时候,想的却是李玉儿生来倔强,这件事恐怕不会如丈夫和贺家所愿。
果然如她所料,傍晚李玉儿回来,吃饭时跟她说了此事,她登时点了炮仗般将筷子往桌上“啪”地一放,坚决道:“我不嫁。”
一声更大的“啪”,她舅舅手在桌上狠狠一拍,嚷道:“反了你了,敢跟老子拍桌子,儿女婚嫁皆是父母之命,你岂能任由你?”
李玉儿眼里含泪“我爹娘都去得早,哪里还有什么父母之命?我不会嫁给贺璋的,你死心吧。”话到最后已有掩饰不住的哭腔,饭也不吃了,捂着脸跑进里屋去了。
男人还在后面叫嚷:“我养你和你那个寡妇娘已然是仁至义尽,你得报答我!贺家能拿出的聘礼你这辈子都求不来,知足吧你!”
说着狠狠喘了一口气,跟王婶子道“给我看住她,出嫁之前不许她再往外跑,不,不行,明天我们就走,住到镇上祖宅去。”
王婶子担忧地看了李玉儿的背影一眼,却不敢说出拒绝的话。
“什么?太气人了,你舅舅何时管过你?不都是您母亲和你舅母供着他!”
贺浔茵气得狠狠一拍被子,惊得贺狸狸在她的枕头上翻了个身,钻到李玉儿怀里去了。
李玉儿披着毯子坐在贺浔茵床上,手里捧着她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