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险恶的问题,终阙心想,她还是不肯放过。
窗格投下的阴影在他脸上纵横交错,配合着皇太子挺拔的身姿,营造出一种神秘莫测的氛围。
“已叫了这么久的妹妹,赫连公主怎会不知?”他的话音听起来带有些许笑意,“在瑞朝,年龄辈分的规矩不太严格,所以奉一未尊称你为姐姐,还望公主见谅。”
赫连珵被他反击的组合拳打了个措手不及。
谁能想得到这人连生辰都是见不得光的?她下意识把“此女与瑞皇太子同年生”的信息视为寻常之事。
允人看重长幼尊卑,她又不知褚奉一有何官职,只好将其称为“妹妹”,算是谦逊地自降身份,也是主动高看了对方。
终其除能称帝,是因为瑞朝的综合实力远胜于允国,那么他终阙不讲礼数还有理由可分说。
但褚奉一无论是什么人,地位必定低于瑞朝皇室,对于异国公主怎可坦然把“姐姐”二字作为正式的称呼?
他终阙想把褚奉一真正地提到与自己同等的位置上,不是有意踩低允么?
再者,如此不讲规矩成何体统?她为了适应瑞朝的生活,对于瑞朝礼法的细枝末节都要再三温习。
他娇纵褚奉一,让许多旁人都不得不“自愿见谅”,竟毫无羞愧之心,反而仗着威权,目中无人。
赫连珵的念头转得快,因此没有沉默多久便准备接话了。
这时皇太子转过头用正脸对着她。
他下半张脸的笑容很甜,眉眼处却不见一丝柔和,看上去像是只戴上了半张面具。
“回见。”他说。
原来是终阙暗中加快步伐,自己专注思考而未察觉,被他带着提前走到了正殿。
赫连珵又被坑了一次,连想好的话也不便再说。她心里憋了口气,也学着他俩的随和姿态,不再行礼:“回见。”
翌日,心思九曲十八弯的皇太子没有与她们一同上课,赫连珵筹备的反击计策又失去用武之地。
“殿下身有要事。”褚奉一答道。
赫连珵已经领教过她惜字如金的风格,当即追问:“太子落下的课程不要紧么?”
“太傅会在夜里为他补上。”
什么?觉都不睡了?
赫连珵哑然。
看来瑞朝皇室的孩子也不是好当的。
“殿下,您再添一件吧。”
马车已经走过了半程,兰意还没休息多久,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劝说,“季节转换的时候最易伤风感冒,您当心自己的身子。”
皇太子伸手接过她手上的披风,“你便上车来吧,别再跟着马车走了。”
兰意满脸欣慰,对他福了福身子,向马车的另一边走去。
终阙抖开披风搭在肩上,初冬的寒意不再能侵扰他。
他再次把锦绣帷幔掀开,清冽的空气缓慢地充实进来,连同轻纱似的薄雾在眼前弥漫。
东方地平线上一颗明亮的晨星正冉冉升起,月白色的天幕仿佛被一盏明灯照亮了,属于夜晚的灰黑逐渐褪去,云层间透出淡淡的血红。
“好一颗启明星。”刚坐上车的兰意也望着窗外。终阙看向她,“我以为这是商星。”
“兰意不知商星是什么。”
“商归心宿,在东,心为火,心宿中最亮的心宿二为商星,也称大火、龙星。《诗经·国风·豳风》中「七月流火」,描绘的便是七月时商星从西方落下的情景。冬日里商星隐去,则黑夜结束,大地迎来光明。”
“殿下博学广识,兰意钦佩。”她坐在比终阙略低几寸的位置处,回看他的眼神既柔和又关怀,“殿下此刻紧张么?”
皇太子坦然道:“尽管是第四次,面临九死一生的挑战,我仍无法做到彻底消除不安的情绪。不过比起四岁那年的状态,确已成长了不少。”
兰意年方二八,服侍他已有两个年头,这还是第一回伴随皇太子殿下参加一年一度的考查。
尚未全面了解内情的她听到“九死一生”后,下意识屏气敛息,小心翼翼地说:“皇上一定会保护您的。”
终阙瞥了她一眼,眼眸里透露出戏谑的光:“我更希望父皇不要这样做,瑞朝不会有失败的太子。”
“奴婢失言。”虽然知道他没有责怪之意,兰意还是垂下头,不敢再说。
终阙见玩笑开得过大了些,体贴地转开话题:“他们允许你来,是告诉你五毒的事情了吧?”
“是。”她承认道,“两日前国师召我去,讲了许多应当注意的事项,我都一一记下了。”
“你当时听了,心中是什么感觉?”
兰意的回答很诚恳:“进宫前父母也对我说过一些民间的传闻,我已经有心理准备,所以接受得很快。”
“民间传闻是如何形容的?”终阙追问道。
“五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