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阿左说的,我的‘出身’是少数;但是我的情况,在这里又似乎是很平常?
难道说,这里的‘平常’并不等同于‘常态’,更不等同于‘普通’?”
不然还真的无法解释容羽已然发觉的对这异世的那些无法自恰、似乎自相矛盾的认知,究竟是如何能够同时共存着?
*
翌日。顶着两个大大熊猫眼,天刚大亮,好不容易稍微眯一会儿的容羽就被阿右给提拎起来。
“阿羽,今日轮到我教你。”
“嗯。”容羽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瞧你这病恹恹的样儿。今日就教你第一课:管控作息!——罚你今儿白日都不许偷觉!”
容羽呆了。勉强撑着眼睛,看向阿右。
“看什么。既然知道想睡不能睡很痛苦,那你该睡的时候为何不睡?这就是代价。
这便是我要教你的第一课: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是谁,你想怎样,就免了你的代价,或者允许你随便找旁人来代你承受。”阿右直接点破了至少是容族的规矩。
“阿右,”容羽被阿右一激,突然来了兴致,追问道:
“我知道你们现在对我做的都是按照族里的流程在做事。
我想知道,最终服务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知道我在其中的定位是什么?
好晓得自己的真实处境。”
“嗯?”阿右疑惑看着容羽,自把她提拎到练功的沙场,让她站在沙地上不许坐、不许躺,她就一直蔫蔫的。直到刚才才突然来了精神。
“你怎么不好奇为何我们不把你当怪物看?”
被阿右这么一问,反而是容羽有些奇怪地看她。惊奇道:
“昨儿才听阿左说了,像我们这样带着些前身记忆的,在这里并不奇怪。
似乎很平常。
怎么你反而会问我这个?
这反而让我有些混乱。你们这儿像我这样的,究竟是多数还是少数?究竟是常态还是异类?
怎么阿左看我很普通,你看我却又像在看异类?
虽然你的态度并没有明显歧视。但是有没有把我当‘异类’,我是能感觉出来的。”
“这有什么奇怪。阿左看你普通,是因为你们是一类人;我看你不同,自然是因为我跟你不是一类。”
容羽不禁瞪大双眼。一时间脑袋当机。完全懵了。
“啥?你,你是说,阿左也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容羽不敢置信道。
“什么另一个世界?”随后阿右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如果你是说这天地灵气周而复始,每次循环重生多少都带了点前身部分伴随灵力而来的记忆碎片的话,那……形容是来自另一世界……也不是不能理解你们那样的心情……”
“原来她不是……原来她们都不是……”这样想着,容羽略有所悟地点头,而后问道:
“那阿右你为何愿意接纳与你这样不同的‘我们’呢?
虽然看得出你并不怎么喜欢‘我们’,但是我知道你对‘我们’并无恶意,甚至还愿意与‘我们’作为同族人的一起共生共存。
阿左提过,我族的核心是‘共存’,我似乎能有所感,但尚不清晰此等觉知的本质为何?
那么你呢?你又是因着什么而愿意选择走上这条路的?
想来,你想的应该是与‘我们’不同的吧?”
阿右有些嫌弃地看着容羽。不说话。
“你为何这样看我?”
“这便是我看不惯你们的原因。说我跟你们不同,就是这里不同。”
“哪里不同?”
“你以为只是相貌、能力不同?错了。就是你们总是这样解释你们眼中的‘共存’,才让我难受。受不了跟你们这样的待在一块儿。”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就是‘听不懂’啊!
你听懂了吗?就是你们总爱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还一脸无辜的,让我生气!
你们就是精力太多,没处发泄了,就尽往这儿浪费了是吧?
明明就是天生万物,自然生发,演化,适者生存,亡归轮回的——这么简单的事,非得被你们说得一套一套的。好像天底下只有像你们那么说话,才能活。
可是事实明明就是,就算没了你们,没了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说法,这世间该有的照样有,该活的也照样活,该怎么活就怎么活。哪儿来的那么多破讲究?”
容羽微挑眉,歪着头观察阿右,好半晌才确认道:“阿右……你……莫非不是人?”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异世竟然还有灵力、妖魔,那么眼前这个似乎确实没怎么能与“人”同理共情的阿右,如果说她本就不是“人”,或至少不全是“人”的话,那么她的那一套套的也就能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