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随着第一声冥钟响起,皇太后、幼帝、摄政王、文武百官、嫔妃等皇眷已聚在幽冥塔对面的祭楼,齐跪叩拜。
宫凝霜敲钟后并未下楼,而是坐于钟楼顶端最亮光处,她一身白衣青发氤氲在亮光中菀若天女下凡。
彼时,幽京城老百姓也在子时祭拜先帝,见到这一幕纷纷叫喊:“天女佑我大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老百姓们能见到幽冥塔亮灯,天女坐钟楼的机会实属难得,叫声此起彼伏,整座幽京城不再安宁。
夜修厥跪拜后抬头,眼眸死死锁在幽冥塔至高处,百姓眼中的天女是他们心中祥瑞,殊不知她与毒后狼狈为奸。前世,她守陵时死于毒后之手也是罪有应得,这一世他要让她的下场比前世更惨。
——
子时已过多时,祭拜之人早已散去,皇宫内恢复宁静。
幽冥塔钟楼之上,宫凝霜毫无睡意,独自仰头望月。今夜月亮并不圆,但月光柔和,足矣照亮她孤寂之心。
些许是第一次站在幽京城最高之处赏月,宫凝霜从未觉得月亮离自己这般近,她伸出纤纤玉手欲要抓住月亮,奈何抓住的不过是夜空之气。
无可奈何叹了声气,叹自己虽为幽国天女,却沦为毒后手中棋子,孤身于幽冥塔内只待死亡。
“天女,夜凉如水,披件斗蓬御御寒。”阿果出现在她身后时,手里多了一件白色貂毛斗蓬。
宫凝霜转身,但见身姿健硕的阿果,与他相识不到一日,他却是幽冥塔中唯一暧光。
“高处不胜寒,幽冥塔的钟楼确实寒冷,快帮我披上吧。”她还是不愿离去。
阿果小心翼翼将斗蓬披在她肩上,动作极致温柔。
月光下,阿果脸上的面具透着朦胧之光,那双黝黑的眼睛愈加深隧。宫凝霜很是好奇面具材质,玉指忍不住移到面具上轻轻抚摸。
冰凉透骨,应是上好的金属材质。
“凝霜实属好奇这面具之下是何面孔?”温和之音透过月光增添了迷离之色。
阿果道:“身为冥士,命都不是自己的更别说这张面孔。”
“阿果当真愿意保护一个女人牺牲自己性命?”宫凝霜轻问。
“阿果保护的可是大幽国天女,有何不愿?”
“如若凝霜不是什么天女,阿果也愿?”
“阿果愿——”只道出三字,阿果便沉默,他明白天女只是和自己说了个笑话。
宫凝霜的手从面具上移落,一个将死的女人有个如此忠胆护卫以命相伴,她也会含笑九泉。
“你先下楼,我再赏会儿月。”
阿果听命退去,转身离开时,手掌覆在面具上,这里不再冰冷,依稀带着温热。此刻从内心感知到来自姑娘家的温暖,不苟言笑的他,薄唇微微上扬,笑意直达眼底。
宫凝霜的眸光又回到夜空,思绪繁杂。
那日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只是周身环境陌生,不知身处何所,是何人。努力回想前世种种,只记得惨烈厮杀声中渗杂着马儿奄奄一息吼叫声。她挤破脑汁想要记起自己是何人,无奈头痛欲裂,如何也想不起来,唯有吼声伴耳。
后来她才知自已重生后变成了北宁候嫡幼女,自小娇养于深闺,只有在幽国危难之时才能走出闺房,成为幽国第三任天女。背负着天女之责,在天子驾崩之时进入幽冥塔敲响冥钟四十九日,后入皇陵守陵直至终老。
细数前两任天女皆是直接进入幽冥塔后入皇陵守陵到死,她以为自己也是这么个下无场。未曾想,两日前接到皇后诣旨入皇宫唤醒昏迷不醒的皇帝。
正疑惑连名医都对昏迷数月的皇帝束手无策,自己不过十六岁女儿家,当真有这能耐?只待入了皇宫才知一切都是皇后柳如燕的阴谋。
谋害皇帝在先,再借天女之名昭告天下立皇后所生皇子为帝,为服众又宣玄幽王摄政,待国事安定后再除掉玄幽王,自己独揽大权。
天女知晓真相自然要神不知鬼不觉死于皇陵之中。
只叹她花季般少女成为皇权争斗的棋子,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落得此般下场实属不甘。夜修厥他此时恐怕还沉浸在当摄政王的欣喜之中,殊不知有朝一日会死在毒后手中。
为了保命,为了记起前世自己是何人,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去,唯一的机会就是四十九日后前往皇陵途中。
跑断然是跑不掉的,唯有借助于阿果通风报信于夜修厥,只是阿果身份未明,是敌是友尚不知,非但无一线生机,反而提前结束自己的性命。
皆为一死,还是赌上一把!
——
往后数日,宫凝霜每敲响一次冥钟便觉离死神更近一步,孤塔冷寂,幸好还有阿果相伴,哪怕此人身份不明。
她对阿果留了心眼,在不轻易间对他察言观色。
幽冥塔虽只有阿果一个守卫,但每日皆有太监送食递物于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