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披着未干的头发推开会议厅的门时,再一次对黑石组的规模有了直观的认识。有一种在升旗仪式时在所有人的目光里走上升旗台的感觉。
她们给我换上了和服,层层叠叠好不难受。每一步都跨得艰难却要我稳健行走,日本人对传统女性的要求一如既往地能让我痛骂三个小时。她们本来执意要将我的头发盘起来,说是这样才有大小姐的端庄大气,但我出于担心发言时偏头痛发作拒绝了才逃了一命。
沿着预留出的道路一路走向空落落的主位,我转身坐下,抬眼看向直直盯着我的数十道眼神。在座的有多少人知道支持我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家族秘密我并不清楚,但我得在长老们都在的时候让他们意识到黑石光治之后还有我这么个人存在着,然后将他们的注意力从黑石光治身上转移到我身上。
“几分钟前医院的消息,”京藤次郎的传话员——他因为已经离开组织的原因不能参与这次会议——俯低身子凑近我耳边,“家主已醒二十分钟内便会到,京藤先生已经去接了。”
我微微颔首。按京藤次郎的性格,说二十分钟内,那就估计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这了。我得尽快把话题引到我想要的话题上去。
“到齐了吗?”我侧过头问一边的侍从。
“大江家之外,都到了。”侍从回道。
的确如京藤次郎所说,大江家根本没打算来。不只是瞧不上我,更是瞧不上黑石光治、瞧不上黑石家的意思。没关系,他们不来更合我心意。
我不需要绝对的支持也不需要绝对的反对,我只需要第一提出人的那个名义。原本这件事在黑石光治的安排下应该由他向长老会头子大江十郎提出并商议,但一方面我并不觉得这位“大江”会甘心就这样顺着黑石光治的意思来,一方面我的身份和我有能力的事情应该已经彻底走漏,长老们和一些知道消息的人会不遗余力地对我进行追捕,如果我只是依附于自身难保的黑石光治的势力,不下多时,单是十二月二十日去北海道的那天就有可能被人绑架,黑石光治被卸磨杀驴,我在被别人控制下度过不自由的吉祥物的一生。
不主动动手就是被别人动手。
这么想着,我再一次扫过眼前仍然在彼此交谈的人群,而后抬手扣了扣桌面。清晰的敲击声短暂地暂停了话语声,而后又是一波细语。意料之中的轻蔑感。我点开手边放着的话筒,将它放在音响前,用眼神示意一旁的人打开音响。
开关按下后,刺耳又尖锐的鸣声彻底阻止了嘈杂的低语。看着他们狼狈地捂着耳朵龇牙咧嘴,我呼了一口气,把话筒拿到嘴边。
“欢迎各位,”我一向不擅长在同辈长辈面前发言,只能尽量克制声音的颤抖,“来参加这次的全体干部会议。”
或许是先前出了些血又做了太久车的后遗症,我有些眩晕。闭了闭眼再睁开,握着话筒的手沁出一些汗来,让我不得不微微放开它再握好:“组长因身体原因暂时无法出席本次会议,我、黑石赫,将作为黑石组新任若头兼黑石家第一顺位继承人,代理组长的事务参办这次会议。”
“有任何异议吗?”我轻声问。
扫过底下众人面前特意摆上的写着名字牌子,我找到了刚刚半间修二嘴里提到的“万目”。
“一个小女孩来举办黑石组会议?”那个万目不出我所望地自顾自说起来了,“黑石家要是没人了,就让出位置来吧。”他的眼白发黄的眼睛直直盯着我,像一只豺狼。
黑石光治又或者京藤次郎都没说过不让——那就是可以吧。
今天不知第几次暂停时间。我在缓慢下来的时间里走到万目身边,拿起他手边的钢笔,打开笔帽把笔尖用力刺进他的脖颈。他脖上的肥肉让刺入的过程有些艰难,我不得不捅了好几下才确保能够见红。
胖成这样也蛮厉害的。
我擦擦鬓角的虚汗,走回我的位置上坐好,让时间恢复原样。
大概是两三秒过去后,万目的惨叫声响彻了会议厅,同时不安的情绪也游荡过在场每一个普通人的内心。我的目光轻轻扫过他们的眼睛,从细微的变化中揣测他们的想法。在这样一个完美安保的密室里一个人就忽然被捅了,而唯一的变化就在于我手上忽然多出的钢笔,不得不让他们想到超自然的方向、想到某些关于黑石家流传已久的传说,却又有些无法相信。因为没有保镖的缘故,只有和万目一派的几个头目犹豫了半天,确认没人表达不同意的意思后才冲了过来用布手忙脚乱地开始给他止血。我看着他们围在一团,把钢笔随手扔到了一边。
“咳,”我重新拿起了话筒,“还有异议吗?”
一片安静中,比进来时更加多的审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没有就太好了。会议开始。第一项议题,”我清了清嗓子,缓了缓后开口,“关于解散黑石组、成立黑石商会一事,希望诸位做出表态。”
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不过比起刚刚的更加小心翼翼。恐吓效果拔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