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的夜晚总是拥挤的。
黑川伊佐那与我十指相扣,在街道人流间穿行,他嘴角带着的微笑和他偶尔转头看向我的询问,都让我们看上去仿佛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侣。只是我身上还没被洗掉的血迹,还有他手上的不断渗出血的伤口,它们都在指控着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扭曲而又诡异。
鹤蝶静静地跟在后面。
“不用处理一下吗?”我又一次感受到黑川伊佐那握着我的手用力操纵我的走向后流过我掌心的热流,忍不住问他。
“马上就到家了。”黑川伊佐那轻声说。
我只好闭上嘴。
上一次来横滨,虽然大约有个十多天都在这逗留,但我的活动范围只在中华街附近,每天都在打探信息和在空隙间应对佐野万次郎的热情探班中度过,并没有注意路边的店铺。现在莫名得了空闲,我才有机会去细看这条总是人声鼎沸、充斥着我熟悉的母语的街道。
在中国随处可见的家常菜在这里翻了个倍数。我瞥过放在路边的宣传栏,看过那上面的标价后得到结论。你们要是这么卖那我可也要掺一脚到中餐行业里了。我撇撇嘴想到。
“吃过晚饭了吗?”黑川伊佐那忽然在人群中站住,转头看着我问道。
他的问题抛来得太突然,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自顾自地点头:“应该还没。”话刚落地,他就又像停下脚步时一样突然地掐住我的手,直直往某个方向抬腿走去。
跟在后面的鹤蝶刚刚向因为我们忽然停下而被迫需要改变走路轨迹的行人快速道歉完,一转头就发现我左脚拌右脚地被黑川伊佐那拉走,只好马上脸色复杂地跟上来。
真可怜。
我看着眼中迅速变换的霓虹灯暗叹道。
我也真可怜。
说实话我并没有很明确的计划。我只是知道不来找他我就会死,所以才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该如何劝黑川伊佐那放弃天竺、放弃他的复仇——我没有一点头绪。我只做好了劝说失败的准备,没有为劝说他做任何准备。
“到了。”
黑川伊佐那停在了一栋有些破旧的小公寓面前。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钥匙串,叮叮当当的钥匙间,一个边角像是被水泡烂了一样跑出丝缕棉絮的御守摇摇晃晃地出现在我眼中。那是佐野真一郎为他求的御守。
我没有多看,很快便移开眼神。
“伊佐那。”
身后的鹤蝶忽然出声,我下意识要扭头看过去,黑川伊佐那却忽然抬手抚上我的脸侧。我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他,却看见他笑得温和,好像他独自一人处在暴风眼里。
“赫,你先进去。”黑川伊佐那推开门,放在我脸侧的手悄无声息地滑落到我肩上,把我往门里推了推。
“伊佐那!”鹤蝶忽然提高声音。
黑川伊佐那微微俯低身,将自己的脸送到我面前,用一双没有一丝笑意的眼睛盯着我:“进去。”
行吧。
我干脆利落地往门里钻去,后面的门在我进去后就被门外的人关上了。我转身便贴到门上想要听外面在说什么,但是只能听见车水马龙的喧闹声。黑川伊佐那似乎很不想让我听到他们的的对话。
刚刚他那个样子,好像我再在门口迟疑他就会把我一脚踹进去一样。从见面开始他就一直处在一种过于焦躁的状态,急切地带着我走过街道,急切地带着我走到这栋公寓面前,然后急切地阻止了想要说什么的鹤蝶,急切地逼我走进这里。
他在急躁什么?或者说,他现在想要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
不需质疑的一点是他的确迫切地需要我停留在他身边,只是这样的愿望是否有之后的计划,我并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佐野万次郎对我的态度,或许比起控制住我,他还想要捕获佐野万次郎。我或许是他驱车奔赴千里之外特意购买的鱼饵——只为钓上一条大鱼做出的准备工作。
佐野万次郎那边也不怎么可控。如果这边传给他我快死了的消息,即使我没有发出信息,即使黒龍的人不为所动,佐野万次郎也不一定能够按耐住自己不来。柴大寿应该能够控制住情绪冷静思考,但他能不能控制住佐野万次郎就是未知数了。
不过,我还有一个私藏的辅助。
在我上来横滨的电车前,我给花垣武道打了一个电话。
如果说那个世界线是因为我的死而导致了黒龍与天竺的合流,而现在我如果死去那么第一嫌疑人就是天竺,那么以柴大寿三人为首的三人就不会让黒龍与天竺合流,东卍也不会。所以现在的未来应该出现了改变,花垣武道即使回到未来,也就不会留在拘留所里。
花垣武道认可了我的推测,并且和我约定好会在今天零时准时回到未来,并只停留四个小时。
如果未来的我死去了,那么我就不会回到未来;如果未来的我没有死,那么这个未来对我而言就有可以提取的宝贵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