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末尾,辰时未到之时,天色不再像刚刚上朝时一般昏黑,而是早已大亮。大盛京城的宫门前陆陆续续地走出一大堆带着软乌纱帽、硬乌纱帽的人影来,人影由稀疏变为密集,一下子宫门前就走了一大半官大人。
守在乌木打造,金铜做饰的华贵马车旁的鹿炳、王桥两人见周围再无其他官员的马车,只剩下自家夏大人还未出宫,便有些焦虑起来。
晨光照在鹿炳簇新的刀柄上,闪耀出锐利的光芒。鹿炳坐不住,只在马车下打转:“王桥你说是不是钱士贵今日真在朝堂上为难了大人?”
王桥坐在马车前室上,一脚踩在木头上一脚悬空,正低头安静地擦拭佩刀,听到鹿炳的揣测便道:“钱士贵的亲闺女横死在了酒楼,成了连环女子谋杀案的一环,他如何不闹?”
“而且你也知道钱翰林背后是谁,”王桥将刀对着朝阳照了照,闪了下鹿炳的眼睛,“他们必定是会为难大人的,但以大人的能力肯定没什么事。”
鹿炳双手捏了捏拳压低声音道:“迟早套个麻袋揍他们一顿。”
“套什么?”
鹿炳和王桥听到这熟悉的声线和话语,顿时一个跳下来站直,一个转过身面对齐声喊道:“大人!”
夏云欢眉目俊朗,穿着笔挺整洁的绯袍站在晨光下,面上是大盛官员们最为熟悉的冷漠严肃,他上前几步轻声提醒:“这里是宫门前,可懂得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鹿炳顿时冒汗,他从小不怕为威远侯府付出性命献出忠心,倒最怕威远侯长子,如今的刑部侍郎夏云欢板着张脸教训他。
“是属下的过错,大人!”鹿炳果断认错,“不会再有下次了!”
夏云欢点点头,随即在宫门守卫的目送下和鹿炳、王桥二人乘坐马车离去。
路上鹿炳没忍住问道:“大人今日可是被钱翰林刁难了?”
夏云欢点点头,揉捏了下鼻梁:“他失去女儿,人之常情上确实该要质问我。”
是人之常情,但不是钱士贵的人之常情。
鹿炳和王桥作为常年随侍夏云欢的侍卫心里明白背后的事实。
钱士贵发难,更多的是因为他所代表的文官集团与威远侯所在的勋贵武将集团之间的利益争斗,而非父女之情。
作为勋贵二代中最为佼佼者的夏云欢,也是今上重视的旷世逸才,如今这个棘手的连环女子谋杀案正是他们的发难点。
即便夏云欢怕自己威远侯之子的身份引起对刑部公正的质疑,从而搬出威远侯府住在刑部,也无法远离争斗。
正如鹿炳和王桥猜测的那样,夏云欢今日因为还未侦破此案在朝堂上被众人围攻,最后由钱士贵的哭喊恳求作为最后一击以此要求今上派都察院御史监察刑部办案。
今上虽然拒绝了,但从朝会后与他的谈话还是显露出几分犹豫,暗示他办案不够努力。
而夏云欢自昨日午时发生钱小姐包厢案以来,就马不停蹄地处理事宜,先是前往案发现场与谭星断案分析证据,后来前去告病的刑部尚书裴柳岸府上汇报案件进展。
但未曾想他去的时机不太对,裴柳岸在与他交谈几句后突然陷入昏迷,紧拽着他的手不放。他因此不得不陪在一旁,直到半夜才回到刑部休息片刻。后又上朝面对非议。
马车在刑部门口停下,王桥站在马车一旁小声提醒道:“大人,昨日那个谭星您还未曾安排工作,是要与刑部胥吏待遇一样吗?”
夏云欢闭了闭眼,将倦色掩去,眼神灼灼道:“你去喊她来找我吧。”
说完夏云欢迈步进了刑部。
另一头谭星正坐在刑部后院的台阶上掰着指头忧愁自己的生活。
虽然现在最大的目标是抓到凶手顺利回家,但作为一个黑户,她没钱没身份,刚刚还和徐清池打了一张欠条,赊账了两条衣裙当作常服。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还没开始抓凶手就倒欠一屁股债。”
谭星摇摇头,她得趁休假的时候出门挣点外快才行。
“谭姑娘,大人找你。”王桥从院门走来,见到谭星走上前道。
“喊我?哦,是朝会结束了该安排我的工作了吗?”谭星站起身,跟着王桥离开。
两人一路直走到夏云欢处理公务的房间才停下。
“大人,谭姑娘来了。”
夏云欢抬头,见谭星站在书桌正对面,学着王桥行礼。
“王桥,你去搬套桌椅来放我侧首。”夏云欢对着谭星点点头,接着吩咐王桥。
等到王桥退下,谭星看着多出来的一套桌椅不由有些疑惑。
难道夏云欢这不近人情的家伙超越时代,也玩秘书办公那套?
“谭姑娘,请坐吧。”夏云欢不知谭星心中揣测,将五卷案宗并一众纸页递给了她,然后指向空着的桌子。
“昨日我见你条理清晰,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