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从清吧出来的时候夜已经彻底暗了,天空如一块无边无尽的墨蓝色丝绒绸布,点缀着钻石般闪烁的星星。
后巷里依旧灯明如昼,相较来时行人少了大半,夜风在街巷自由穿梭,带着丝丝凉意,令人不禁沉醉在美妙的夏日夜晚。
曾诗雨因为工作出了点状况需要赶回家,路思灵陪她在路边的广告牌下等车,把她送走后才独自往安澜华府的方向前行。
深夜徒步自由自在,少女像一只扑棱着羽翼肆意翱翔的鸟,灯红酒绿渐渐被她甩在身后,橙光漫天的中央公园映入眼帘。
跳广场舞的阿姨已经散去,但还有不少附近的居民在这里散步纳凉,一片安详和乐的氛围。
有几个小孩嬉笑打闹从她身边经过,路思灵胳膊猛地被撞了一下,下意识回头。
宽敞的人行道旁,距离她不远处的马路边,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如夜间蛰伏的猛兽,不知默默跟随了多久。
见她停下脚步,宾利车也停靠在公园路边的茂盛榕树下,只余两盏刺目的车灯照亮夜色,也直直照进一颗慌乱的心。
路思灵只犹豫一瞬,便鬼使神差地朝宾利车走去,停在后排的位置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落下,路灯忽明忽灭,凌深倚靠在座椅上,眸光幽深注视着她,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挫败和疲惫,很难和她记忆里那位认识了十六年无所不能的男人对上号。
路思灵突然觉得,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认识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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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车没几分钟,便抵达安澜华府地下停车场。
凌深淡声吩咐司机下班回家,等刘毅航离开后车内气氛陡变。
两人陷入一种无需言明的默契,一如多年,就在路思灵以为今晚他们不会再有沟通准备下车的时候,身后骤然响起一句话。
“前两天的事我很抱歉。”
凌深直起身子,昏暗的停车场,搭在车门上的左手那块凸起的清瘦腕骨白得发亮。
男人偏过头,本就低沉的嗓音因为道歉刻意压低,微微透着哑,像砂纸上滚过的砾石,落在她心湖。
他的道歉突如其来且语气郑重,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路思灵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应。
她莫名回想起前段时间凌深在安城酒店走廊的那句抱歉。
和那次的听感截然不同,今晚只是听到他的道歉,她前两日的迷茫与无措便像烈日下的迷雾散了大半,有种豁然开朗的畅快,甚至规律平缓的心跳在此时蓦地漏了一拍。
联想到他今晚默默无闻像保镖守护陪伴她一路的举动,好像他从始至终真的只是担心她的安危,并无他意。
难道是她抱着对他固有的成见恶意揣度,把那日的负面情绪尽数宣泄在他身上了吗?
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似浪潮铺天盖地淹没路思灵的思绪,她重新坐回原位,垂眸避开凌深的目光,喃喃道:“那天事发突然,我也被吓到了,其实是我……”
咔哒——
另一侧解锁打开车门发出的声响止住了路思灵的道歉,她扭头对上他的视线。
男人眼尾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轻浅笑意,温声道:“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电梯里,两人并排而立,路思灵灵敏的鼻子嗅到来自男人衬衫上淡淡的红酒芳香,和她今晚在Belicious喝的那款味道很像。
她想起晚上那通视频电话,她一直以为他和邹鸣峰是工作中认识的合作伙伴,没想到两人竟然是大学同学,还是舍友。
当时听到凌深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她不知怎地怂了,害怕见面尴尬,害怕再次争吵,拉着曾诗雨随口扯了个理由就跑。
兜兜转转,她还是没能逃脱。
电梯门开启,凌深长腿往后退了半步,示意她先走。
路思灵一如既往左转回家,只是在开门的刹那,突然想到什么,回头朝走廊另一头还未进屋的男人轻声喊:“凌深。”
金灿灿的廊灯倒映在男人幽深瞳孔,点亮他眸底划过的一丝错愕,片刻后才低哼一声:“嗯?”
“晚安。”
也许是酒精醺得她醉了,也许是晚风吹得她醒了,路思灵不愿深究,只是简简单单用这二字替代未能说出口的歉意。
凌深又恢复往日那副沉稳的样子,只是语气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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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后,路思灵神志清明没有丝毫睡意,索性趁着这股劲在书房剪视频,直到凌晨两点才回到卧室。
次日清晨,唤醒她的不是透过窗纱的明媚日光,而是礼貌克制的敲门声,很轻,但足以让睡眠浅的路思灵轻而易举惊醒。
揉着惺忪睡眼,她徐徐来到玄关,监控画面里是吃力地抱着两个大纸箱的楼栋管家,年轻的小姑娘垫着脚抬起一条腿撑着纸箱底部,艰难平衡着站稳。
路思灵忙不迭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