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私人医院内,章华建靠坐在椅子上休息,无论对哪个年龄段的人来说,抱病都是磨人的,何况是他这种上了年纪的人了。
他左手上方挂着一个输液瓶,但这并没有影响他的活动,攥取一些茶叶放入杯中,看着它们缓缓沉入水里,过不了多久,茶叶就会被浸泡得舒展开来,他又看它们缓缓浮起,直到覆满整个水面。彼时汤水已经变得黄中泛绿,澄亮无杂,这才称得上是茶汤了。
章华建不习惯时时有人陪侍左右,此时身边清寂,无人可分茶,章华建只得泼倒掉。
喝不下或者无人同喝的时候,他常常是只闻茶茗沁香而不尝茶味,他是个赤手起家的,平日里质简朴旧,这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奢侈嗜好。
倒掉了几盅后,进门处才终于传来响动。
章华建从茶桌上抬起头,看见一位身形高挺的年轻人侧对着他合上门。
他病了有个把月了,来来往往那么多探病问候的,同僚或下属,好友或散友,但空着两手来的,这还是第一个。
不是自家小子还能是谁。
章庭望三五步走到茶桌边,父子俩人有段时间没见了,这小子因为东临内部的事,再加上强遣他去了外市,是新茬加旧茬,同他老父亲隐隐怄气。
章庭望走近,不露声色地打量眼前人片刻。
微微凹陷的眼窝让他看起来没有往日那般精神矍铄,但炯亮的睛目说明精气神还是依然在的,虽然和父亲这些年闹过的矛盾不算少,但某人此时心里的担忧放松了些,寂寂开口喊了声:“爸。”
章华建点点头,脸上带着笑意:“来了。”然后拿起自己面前的一盏茶,又朝着面前的刚泡好的一盏茶摆下手:“喝茶。”
章庭望闻言坐在父亲对面,端起茶杯直接喝了几口,顺着茶水吃进了几片茶叶,他没有吐掉,在嘴里嚼了几下后咽下去了。对面的老章倒比他讲究多了,用杯盖拂了拂面上的茶叶,慢慢地抿茶。
老章问过他的近况,章庭望答得很敷衍,章华建只觉耳朵旁飘过许多字眼,凑在一起又并无实义了,终究也没有追问,只是说:“我猜也晓得。”
事实也确实如此,章华建没有刻意去查些什么。
尽管年少时给章庭望的陪伴很少,但是章华建对他儿子还算了解,他知道依照庭望的性子,怕是早就按捺不住了,这次又被他遣送去了外市,东临的最新变动与资讯,庭望再也不能最快速最准确地获取到。
即便庭望心里有一股郁气,但他知道庭望一定会去的,因为这样虽然表面上正符合某些人的意图,但是庭望也摆脱了许多束缚与困扰,最大的好处就是做事不用再束手束脚、瞻前顾后。
老章扯了好半会,章庭望根本不在意他知道与否,期间还抽空看了眼手机。
老章只要不插手就行了,所以尽管父亲说再多,他也由他去,并没有给出任何反驳,最后等终于耳边清净,也只是说:“您安心养病,顾好身体,别的就不劳您操心。”
老章煞有其事地看他几眼,笑出了声:“看来你对自己正在做的事,好似有十分的把握。”
章庭望没顺着话谈自己有几成把握:“只是在尽力、认真地做好我想做的事。”
看着庭望胸有成竹的模样,章华建有点感慨。他知道自己儿子,面上不显,但骨子里是个骄傲的人,所以章华建很少赞许他什么的,但这一次章华建吹了吹杯中的茶,说:“你比以前沉稳了些,看来去趟C城经历些事情还是有必要的。”
输液瓶里的药水快要滴完,章庭望离开椅子,走去床边,帮老章按下呼叫键。
指尖轻触按钮,他也鲜少认同父亲的口吻:“的确是挺有必要的。”
“所以,黑灯瞎火的,你俩就……”蒋怜躺在孟怀的床上,手机也不玩了,小零食也不吃了,眼睛眨巴眨巴地只专心八卦,脸上是掩不住的好奇。
刚到家不久的孟怀第一件事是清理行李箱,她正抖落开那件礼服,打算熨烫一下,然后挂进隔壁的衣帽间里。
“什么黑灯瞎火的,还是有一些光线的。” 孟怀纠正她,不然她自己听着这四个字,总感觉有那么点黏黏糊糊的缱绻旖旎,他们真的没有更亲近地去做什么,只是亲吻了。
蒋怜也不再追着某对小情侣亲热的细节不放,她想了想,男人最重要的还是要弄清真实人格和品行。有些个男的可擅长表演了,玩起来一套一套的,比俄罗斯套娃还能套,蒋怜又问:“他回E市后,是不是显现了他阔少的真面目。”毕竟E市才是章庭望的黄金老巢。
孟怀拿着东西在自己的房间里走来又走去,尽可能让它们物归原位:“没有,还是和我们平常看见的一样。”孟怀认为排除可能“戴着面具”的极少数时刻是这样,但那并不是他的“真面目”。
最后放回一个化妆品收纳小包,孟怀终于完成归置,才得以悠闲地盘腿坐在卧室的懒人沙发上。
沙发的外形是个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