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谢霜华才有了切切实实的安定感,好像从游离于世界之外,到活了过来。
谢霜华还是会在早上抱着她的焦头琴,看着升起的太阳,在心里和焦头说着话。
只是这回,她终于能好好欣赏一下日出了。
那一觉醒来发觉换了世界的害怕,那么小那么小的一个孩子,那个刚刚度过高考的灵魂,蜷缩在角落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爸爸妈妈,喊着警察叔叔带她回家,问有没有超人可以救她。
可她一直都没有得到回应。
她好希望那是一场梦,梦醒了,她又见到了那个熟悉的太阳。她会跑下楼,抱着妈妈,说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噩梦。
谢霜华都能猜到,妈妈会问她怎么不穿拖鞋赤着脚就下来了,会把她带到沙发上坐下,轻轻抱着她,说梦已经过去了,那是假的;爸爸则会哈哈一笑,问噩梦是不是怪兽,说他要去乖宝的梦里把怪兽都给赶跑……
可是,这不是梦,也没人救她。
没有爸爸妈妈,没有警察叔叔,也没有超人。
只有挨饿和受冻,肚子里升起来的灼热的痛感让她要发疯,她饿得蜷缩着跪在地上,一个过路的乞丐见她可怜,分了她半个馍,那巴掌大的半个馍,她吃了四天。
她有爹娘却不如没有,一个痛打怒骂她为什么不是男娃,一个对着同族的子侄们说着别打到脸了,毕竟以后还要卖个好价钱。
……
谢霜华一直都没见到那个不一样的太阳升起来,只见到了那些她不理解也没见过的恶意。
那些比怪兽可怕多了。
她真的很害怕,一直在害怕。
哪怕后来被师尊带到问道宗,带回天音峰,她再也不用挨饿,换上了新衣服,可以再次碰到她心爱的琴,有着琴道第一的师尊做靠山,有着叫人艳羡妒忌的天赋,有着友善的同门,她也还是游离在世界之外。
可是后来,天音峰的小霜花开花了。
小霜花在师娘怀里抹着眼泪,想着他们为什么这样好。
明明师娘最讨厌早起了,哪怕是师尊打扰到她睡觉也会被揍;
明明师兄师姐们的修行功课都很紧张,也不喜欢那些幼稚的、有损音修优雅风范的游戏;
明明师尊最厌恶去跟人打交道,也不喜欢馄饨……
在爱与善意里,小霜花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从游离在世界之外,活了过来。
……
谢霜华抱着焦头,曲指,轻拨了一下琴弦。
蔡邕有焦尾,她也有焦头了。
最最漂亮强大又温柔的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