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
齐玉茹正与方丈探讨着佛法,见沈黛来了,嘴角牵起一抹笑,向方丈道了别。
距离她们来白云寺礼佛已有将近一月,本只是打算在寺中小住的齐玉茹因着沈黛的病,在此地盘桓了半月有余,如今沈黛身子终于大好,估算着也是该回京的日子了。
说起沈黛落水一事,也是离奇。
沈黛的父亲乃是正一品的护国大将军,麾下铁骑千万,母亲也是将门虎女,这样一对夫妇却只孕有沈川一子与沈黛一女。
因着只有这一个女儿的缘故,沈敬与齐玉茹对沈黛可谓是如珠如宝般珍视,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这也宠成了沈黛无法无天的性子,据街坊传言,这位沈黛沈大小姐六岁就能拆西家的墙,爬东家的树,八岁就能和京中的纨绔子弟混在一块儿插科打诨,嚣张跋扈,乃是真正的京中一霸。
这日沈黛又因拔了学堂夫子的君子兰被夫子交由齐玉茹管教,齐玉茹本就是将门虎女,见了沈黛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子,那心下是几分疼爱,几分嗔怒,个中滋味像是打翻了厨子的调料,端的是一个五味杂陈。
就在这日,齐玉茹决心好好管教沈黛了,绝不可再教这丫头这般张牙舞爪,无法无天。
次日沈黛就由齐玉茹陪同前往京郊的白云寺住上几日,修身养性,好去去她这一身纨绔气息。
前几日沈黛还做出个潜心修佛的样子,后几日便原形毕露了,不是逗逗山里的猫狗就是拿松果扔树上的松鼠,齐玉茹听闻此事一时哭笑不得,不过也由得她去了,左右这孩子的性子是改不了了。
却不料这一决定,让齐玉茹险些失去了女儿。
沈黛向来爱乱跑她是知道的,身为自己和沈敬的女儿,从出生起沈黛就没吃过一点苦,因着他们俩的面子,沈黛安然无虞地长到了十四岁。
那日的情形齐玉茹已不愿回想了,得知沈黛失踪消息时她几乎是拼了命去找,可却一无所获。最后沈黛是在山脚下的河边被人捡到的,当时的沈黛已是气息微弱,仅有一息尚存。齐玉茹惊闻此恶讯几乎是强打着精神,将沈黛接回寺中救治。
没有人知道沈黛是怎样落入山下河中,齐玉茹将当晚值夜的王婆子发卖了去,从此再没人提过沈黛落水一事。可已经半月过去了,沈黛却是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她躺在床上,气息平稳,像是睡着了一般。
齐玉茹衣不解带地照料女儿,可已半月了,沈黛却是毫无反应。以为女儿要永远这般沉睡下去的时候,绿羌却红着两只眼睛告诉自己,沈黛醒了。齐玉茹一时站不稳身子,向后倒去,被身旁的姚妈妈服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待心气平复后,才从嘴角扯出个笑模样来——她家萋萋刚醒,自己怎能哭丧着个脸。
见到萋萋睁着一双眼自榻上瞧自己的时候,齐玉茹是险些稳不住脚步的。本以为萋萋醒来以后,一切就能回到正轨的齐玉茹因着萋萋的失忆之症担忧了起来。
白云寺之行本意是让萋萋修身养性,不要再如从前那般无法无天,可齐玉茹瞧着这几天,萋萋却是不再如往日那般逗鸟遛狗,插科打诨,沉稳得都不像她的萋萋了,她又陡然生出了几分陌生之感。
齐玉茹对带沈黛来白云寺上香一事更添了几分懊恼和自责。
静女其姝,贞静温婉,沈黛确去了身上的锐气,可这不再纨绔,不再活泼的女儿,又让齐玉茹平白生出些迷茫。
正移步欲走,却见殿外风吹叶动,继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夫人且慢,依贫僧所见,这雨怕是要落到子时。山路崎岖难行,施主不妨在寺中多逗留一晚。“方丈道。
齐玉茹本是打算即刻启程回京,听了这方丈的话,思量片刻,对沈黛道:”萋萋,山路难行,咱们再住一晚可好?”
沈黛闻言只是乖巧点了点头,于她而言住一夜还是两夜更甚是一生也无甚区别,她不愿拂了齐玉茹的意。
是夜——
门外夜雨声声,带着些许雨和着泥的气息。
沈黛吹灭了灯烛,正欲和衣而睡,鼻尖却清晰地嗅到了一点血腥的味道,极淡,却又极近。
沈黛略微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血腥味,这混着些铁锈的味道福清已是厌倦了。
门外忽地雷声大作,厢房的门大开,闪电劈开夜,将门前人的影子照的长长。
一霎间,泥土混着铁锈的味道带着些许夜雨的潮湿钻进了沈黛的鼻息,沈黛的眉毛皱的更紧了,她就这样坐在榻上,看着那带着鬼面的刺客一步步走向她。
走近了才发现,那刺客身形颀长,身上还带着些夜雨的凉,那柄被他握着的长剑上不知染了谁的血,那刺客只是将剑随意扔在了塌边。
”你自裁吧,我不想对你动手。”那刺客这样说。
沈黛又有些不明白了,自她成为沈黛后遇到的人似乎都不大对劲。爱哭的小丫鬟、会关怀人的母亲,还有——面前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