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点钟,奶奶的手术即将完成,汪婆婆留下一句“我就不跟你奶奶见面了免得她气得二次病发”便匆匆离开。严冀本想送她,毕竟夜深,也没有公交车可以坐。
妈妈似乎是在医院楼下卡好时间上来的,她见严冀还没回家,正要出声询问,又发现儿子身边坐着个眼熟的老人。
“您是汪婆婆吧?”
汪婆婆也没想到严冀的妈妈还记得自己,她站起来,简单地说了来这儿的原由。
“小翼想送我回去呢,但他也还想留下跟奶奶说说话,你说这......”
“我送您吧,我的车就在楼下。”妈妈明白汪婆婆的意思。妈妈虽然比较冷漠,可基本的礼貌还是周全的。
“好嘞,谢谢你啦。”
“小翼,你待会儿先去陪奶奶,我很快回来。”
奶奶的情况没有上一次那么严重,转到普通病房后,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小翼,你这么晚还不回家?”
“要回去的,我先陪您说说话。”严冀把生活用品包放到嵌入墙式的柜子里,端着矮板凳坐到病床前。
奶奶平躺着,歪头看着严冀。严冀坐在矮板凳上,刚好可以和奶奶平视。
“她走了?”奶奶问道。
严冀下意识地以为这个“她”指的是汪婆婆,有一刹那的慌乱:“啊?走了。”
“是不是公司又有什么事,今儿晚上还回不回来?”
这个“她”原来指的是妈妈,严冀反应过来,握住奶奶的手:“回来的,她过会儿就回来。”
“那就好,等你妈妈回来,你让她先送你回去。”
奶奶非常疲惫,她把手从严冀的手心里抽出来,拽着被子蒙住下半张脸:“奶奶累了,想睡会儿。”
严冀应了一声,蹲着把小板凳塞进病床下方,离开病房。
需要等妈妈吗?严冀想着,要不自己走路回家算了,妈妈估计也懒得带我吧。
严冀坐电梯离开医院,正走到医院住院部前方的广场上,看见妈妈的车,她正在找车位。
“小翼,上车吧。”没找到车位,妈妈摇下车窗,朝严冀喊道,“我送你回家。”
严冀没拒绝,他拉开后车门,坐进去。
一路上没什么话可说,或许是觉得今天妈妈折腾得很累,严冀还是先开口关心:“妈,你不是上了救护车吗?自己的车怎么在医院?”
“今天我身体不舒服,下午没工作,请假来了医院。吃了点药头昏,开不了车,你爸开车来医院接我的。”
“哦。”严冀回答,换做平常家庭,此时作为儿子,最起码该再问候几句,可严冀却觉得该说的话全部堵在嗓子眼。妈妈在等待红灯的间隙揉着太阳穴,严冀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妈妈只会更烦。
车开到楼下,严冀一个人上楼回家。小区里十分安静,按下楼道灯开关的声音异常清脆。
爸爸房间的灯还亮着,估计还在工作。严冀洗漱、写作业,上床睡觉,仿佛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以往还有奶奶在家,家里还算有些生活气,这一刻,严冀钻进被窝的这一刻,觉得这个家如死了一般。
奶奶出院的那天晚上,严冀推了补习班的课,打扫奶奶的房间。严冀从护士那儿得知,奶奶的病需要慢慢地养,治是治不好了,记忆力也会慢慢地衰退,甚至忘记曾经的大部分事。
爸爸给奶奶买了轮椅,方便她在家里行动。奶奶一开始很要强,觉得自己用不着那玩意儿,吵着要扶着墙走,可是根本站不起来,只好接受。
严冀搬着矮板凳坐到奶奶的轮椅旁边,抬头看着她:“奶奶,你别灰心,医生说了,你现在要静养。”
奶奶摸着严冀的头:“奶奶是不是很没用?这么轻易就被病魔打倒了,还想一直陪你到高考呢......”
“没有的事,奶奶,你只是行动不便,你还是能帮助我的。”
有的人存在的意义是活出自我,走得更远;有的人存在的意义是安稳度过人生,平淡幸福;可奶奶存在的意义却是成为帮助严冀的一份力量。
这似乎已经成为了执念,奶奶自己都快模糊这份意义的由来。
直到奶奶成为严冀的累赘。
单独搬出来住的那天,又是一个日头猛烈照射的夏天,严冀那已经离婚的父母帮严冀叫了搬家公司。早在挑选租房之前,不知道租金多少,父母便把可能要的租金和生活费等费用计算好,AA制转给严冀。
哪怕严冀被判给爸爸,妈妈还是每月主动付她的那份。
父母已经对照顾奶奶产生深深的疲倦感,请了一次护工,可护工非常不耐烦,又一次甚至差点把烧开的水直接递给奶奶喝。
严冀不愿再请护工,觉得奶奶平时待在家里,只是看看报纸,只要一日三餐有供应,根本没那么麻烦。
父母懒得争执,离婚官司在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