绀衣付丧神伫立于屋外,犹豫半晌后终究轻轻推开了纸门。
刹那间光线溢满了原本昏暗的房间,杵在窗边的审神者回过头,脸上闪过一丝吃惊,最终还是化作了勉强的笑容。
「找我有什么事吗?」
三日月沉默了,是否该依照之前的想法,向这个作茧自缚的少女伸予援手,但如果弄巧成拙,又会损伤她过剩的自尊心...已经不想再伤害她了,却还是事与愿违,在错综复杂的关系中越陷越深。
若是每个关键点上都谨慎小心些,或许不会演变成此般光景。
第一次是在那个如今早已废弃的实验场地,浑身浴血的他突然出现,刺激到了胆小的审神者,于是她在混乱中失足从高处摔下。
第二次是在某个负伤而归的月夜,同样的情景点燃了她一度失色的记忆...想必那也是她擅自调查历史的源头吧。
第三次则是在她被时政问责时,自己出于获取官员的信任亮出了她的行踪记录...本不想出此下策,但无论如何都想护住她的安危。
「抱歉,由于我的过失,让主君遭受了太多无妄之灾,我是来负荆请罪的。」
他不求得到审神者的原谅,只希望她端出应有的架子,不再同他以朋友之礼相待,就算粗鲁地责罚他也无妨,不如说正合他意。
「...这也是计划的一环吗?...监察官大人没必要做到这份上。毕竟,我已经在你们的掌控之中了。」
依旧维持着空洞微笑的少女只是平淡地回应道,丝毫没有顺他心意的意思。
唯有称呼变了,不是「三日月」,而是「监察官大人」,不知为何他的心脏宛如被钝物重击般抽痛了一下。
只有此刻才了解到一些重要的事物沦为了闹剧的牺牲品,或许是朝夕相处中逐渐累积的信任与默契,抑或是曾经四目相对时暗自萌生的情愫。
他艰难地挤出一个苦笑,恭敬跪下行了个礼,而后缓缓说道。
「...主君既然讨厌我,之后我离开这里便是,但是...请不要露出那么寂寞的表情,我希望你能一直露出笑容,而不是现在这样。」
说实话他一向不擅长认错,自古以来悬挂天穹的月亮清冽而高冷,总是我行我素地做着自认为正确的事,即使能够以柔和的光芒普照万物,却从未留心过个人的爱恨纠葛。
审神者先是一愣,随后飞快冲过来捉住他的衣袖摇摇头。
「不要那么说...该被讨厌的是我才对,我...为了一己私欲做了坏事...」
她顿了顿,作出一个仿佛什么都放弃了的笑容。
「大家肯定都很讨厌我,我破坏了原本的平和,明明只要...忍着就好了...要是好好忍耐的话...」
她娇小的身子微微发抖,像是妄图藏起真心般埋下了头,表情被落下的刘海遮掩住看不真切。
或许是出于怜惜,三日月轻轻拨开少女眼前的碎发,褪去护甲的双手抚上微红的脸颊,比想象中冰冷的温度,他僵了一瞬,回过神来喃喃道。
「其实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主君,虽然是个老人家,秘密却意外地多。」
对方因话语而困惑的神态一览无余,他抿起唇悄声道。
「比如...我心悦主君。」
那双噙泪的藤色眼眸因吃惊而微微睁大。
「...现在这样...是为什么?」
「老人家想凭着一己私欲挽留主君的心,这么说能理解吗?」
她摇摇头,却又点点头。
凝视着审神者似懂非懂的神情,他叹了口气,终于打开了隐藏已久的话匣。
「在主君呆过的那个疗养院里,我们见过一面,你伤得很重,想必受了不小的惊吓。
后来再见面时,你已经忘了过去的事...实在出乎意料,原本想好好补偿主君的,这样一来完全打乱了计划...对不起,该早点告诉你的。」
等待回应的时刻总是痛苦的,空气逐渐凝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许久后才随着她迟疑的语气流动起来。
「我不知道...三日月是这么想的...这并不是你的错,不需要内疚。」
「主君果然很温柔,这时候还想着说些安慰人的话。」
「我没——」
他伸出一只手指抵住审神者的嘴唇,又把身子往前凑了一些,直到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辩解的话留到以后再说吧...不推开的话,我就当主君答应了。」
闭上眼又是司空见惯的黑暗,不过这次有所不同,存在于某处的空洞已经被什么悄悄地填满了。
然而还未等他作出下一步动作,脸颊上就清楚地传来某种柔软的触感,随后眼前的气息迅速移开了一段距离。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吧?」
再睁开眼,她又是往常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