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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景元是真的饿了,又或许仅是出于好奇……无论如何,他确实在无形中解决了我瞻前顾后的困境。

有人陪着一起,我在这里打开饭盒的行为顿时没那么突兀了。

唔,这饭菜……好吧,没什么特别的。即便晖夜商会财大气粗,这种制式配餐也很难玩出花样,最多从简单的快餐升级为菜色较为丰富、还有饭后水果的快餐。倒不是说没有正经美食,但这毕竟不是客运舰,不提供送餐上门的服务,别管自助还是点餐都需要在餐厅吃完,我宁愿将就点选择机巧配餐……虽然因为反物质军团不凑巧的袭击,最终还是要在外面吃。

景元显然也不是什么挑剔的美食评论家,看清菜色后,他依旧保持着兴致勃勃的状态,只在看见不喜欢的食物时流露出轻微的苦恼,却也没有把它挑出来的打算。那种忍耐不爱吃的食物,颇有些纠结的神态,难得有几分符合年龄的孩子气。我后知后觉注意到他还没褪去婴儿肥、略显稚嫩的脸庞。

对哦。他还是小孩子啊……

景元的年少就写在外表上,谁也没法忽略。但他和应星一样,是过分懂事的那类小孩。军旅生涯磨去举手投足间的稚气,少年正在抽条的身躯更加模糊了他和成人的界限,竟然使我直到现在才确切意识到这点。

唉……我在反思了。

我得承认,我对眼前的少年怀有多余的挑剔。这大概源于我听说镜流收徒后诞生的、仿佛独生子女骤然得知父母生了二胎的微妙竞争心理。尽管我压根不能算是镜流的徒弟。

仔细想想,哪怕这孩子的年纪乘以十,恐怕都不到我一半大呢!产生这样明确的年龄认知时,针对小孩子的羞愧感便油然而生。

尤其是他的确非常优秀,哪怕我戴着有色眼镜都挑不出毛病……这不是更显得我小心眼了嘛。

“……?阿婵姐姐?”

景元投来疑惑的目光。

我意识到这种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打量,配合适当的沉默,无意营造出了我有什么话欲言又止的氛围,连忙摇摇头示意无事。想要吃点东西假装若无其事地把这节揭过,手抬起来才发现口罩还在,只好尴尬地搁下筷子,重新从摘口罩的流程走起。

呃……有什么不对吗?在这个过程中,对座的视线难以忽视。

虽然只是浅浅的探究,没什么冒犯的感觉,但被看得久了我还是会不自在的。考虑到刚刚用同样的目光审视过别人,我忍了忍,好半晌后才无声地回望过去。

“……啊。”

被抓包的景元欲盖弥彰地眨动眼睛,发出短促的轻声。

我以为他会用那高超的交流技巧把事情轻巧地带过,谁知他反而捏紧筷子,坐得更端正了一点,乖乖道歉说:“抱歉。”

“……”

他耳朵红了……哦。原来如此。

在我看来,这种程度的打量完全不必道歉。但景元这副忽然腼腆起来的乖小孩模样,使我微妙地洞悉了他此刻的心情——谁小时候还没对年长的大姐姐抱有过好感呢?

他眼光的偏差暂且不提。非要说的话,我从前在镜流面前,可比他现在的表现还要乖巧多了。

同样是教授武学,镜流其实没比我爹温柔到哪去,相反,她是那种对弟子十分严厉的老师。可不知道什么缘故,我就是愿意听她的话。

还是那位博识学会的旧识,他在听我谈起这段经历时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这是自小缺乏女性长辈的陪伴关爱,所以对比自己成熟的成年女性都抱有特别的好感呢?

我听出来了,他说我缺乏母爱还内涵我幼稚。这是心理咨询时该说的话吗?

何况,我想我就算缺母爱,缺的也是那种狭义的、充满慈爱与母性的关怀。为此我否定了这个说法。

在我眼里,镜流很难和柴米油盐的烟火气息、或是安睡前温暖柔软的气氛扯上关系。她更像是皎如冰雪的月色、凛如秋水的三尺青锋。

但是你仰慕她。旧识说。

好吧……我没法否认这点。我确实仰慕她,就像碎裂成小块,却依旧受到帝弓光矢牵引的巡猎石。要不然干嘛对她承认的弟子酸了吧唧地百般挑剔?

无非是因为我没能够到。

就像我对景元说的,我不是他师姐——镜流只短暂地教导过我一段时间。我们不能算是正式的师徒。

那段时日里,我难得因为她的存在燃起过对于剑道的向往。虽然这份浅薄的兴趣,最终伴随我和父亲前所未有的严重争执,和我对习武这件事的耐性同时坍塌殆尽了。

要说有多严重……那之前不管我怎么折腾,装病逃避训练也好,逃掉黉学的日课也罢,我爹都只会口头疾言厉色地训斥,从没和我动过手。因此我实在受不了他的时候就会跑出去躲几个时辰,反正回来最多挨顿骂,不痛不痒的——我严重怀疑,我遇事先逃避的坏习惯就是这么养成的。

但那次我结结实实挨了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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