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外面开始下起雨来。
滴答,滴答。
早纪神情恹恹地咽下一口香蕉蛋糕。
雨势不大,从岚山的半山腰往下看去,能看到山脚下风格古老的京町屋。红枫变成水墨丹青里晕染开来的红色颜料,轻飘飘地融化在雨幕里。
岚山是有名的赏枫景点,现在才早上七点钟,作为一个连续失眠三天、加班两天、又马不停蹄通宵赶来京都的超级加班人,她理应把这一趟行程当作是轻松的旅游,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好好弥补自己辛苦的身体和灵魂。
奈何楼下的地下室里机械锻造拼接的声音一大早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她揪住身边那个自动清扫垃圾的机器人,发出被吵到精神衰弱的声音:“投球机同学,你这是扰民。”
机器人的电子屏幕闪烁了一下,跳出一句冰冷的逐客令:“那你也可以回去”。
和没有生机的电子屏幕对视半晌,早纪沉默着把机器人丢出去,给歌姬发消息:
“我终于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把投球机同学安置在地下室了。”
歌姬:“他很吵。”
过了五分钟。
歌姬:“我希望他活着。”
*
滴答,滴答。
营养液顺着细细的输液管向下滴落。
滴答,滴答。
营养液漫过与幸吉的下半身,倒映在四周密密麻麻的钢铁管道上,折射出一点红色的冷光。他费劲地稍稍支起上半身,打了个哈切。
滴答,滴答。
地下的房间阴冷、潮湿、密不透风。金属和铁锈的味道浓厚而沉闷。楼上的特级咒术师大概是对早上被吵醒充满怨念,正在肢解那只无辜的扫垃圾机器人泄愤——因为那只傀儡很快就失去了跟他的联络。
距离和咒灵做最后交易的日子还剩两天,昨天下午,在他准备从京都高校撤离的时候,正巧被破门而入的藤川早纪抓了个正着。
对方平静地打量了一下他、平静地点点头、平静地说出让他不平静的话——
“嗨,你这是做了亏心事要准备逃跑了吗?”
杀意和警惕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那样“砰”的一下炸开,他动了动嘴唇,来不及思考究竟是哪里露馅了,血丝爬上眼眶,绷带下孱弱的身体因为愤恨和难堪而剧烈颤抖起来。
“别紧张,不是来跟你算账的。”女人摆摆手:“虽然很想教育你,但看起来好像不是时候……你能简短地跟我说说你的打算吗?应该不是找个地方安静去死吧?”
在与咒灵的交易完成之前,大部分情报因为“束缚”的缘故无法全盘托出。到最后,他只挤牙膏似地说,他要去岚山,他会处理好这件事。
“你们这个 ‘束缚’ 会持续多久?在你获得健康的身体之后吗?”
他点头。
“那不是完蛋了吗?”特级咒术师的笑容淡了一点:“把时间定在让你拥有健康身体的当天……你大概是两天以后就会死掉了,有什么遗言吗?”
没有遗言,他压根不打算死。
没得到他的回答,女人又问:“你在和谁交易?真人吗?”
“夏油也跟着来过几次。”这是“束缚”之外的内容。
“……夏油?”
她愣了一下:“哪个夏油?”
“夏油杰。”
“谁?”
“夏油杰。十年前叛逃的特级咒术师,你难道不认识吗?去年圣诞 ‘百鬼夜行’ 的事也是他的手笔。”
她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似乎这个咒术界耳熟能详的名字对她来说是什么难以理解的诡异符号一样,思考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应该认识。”
“什么叫应该?”
“就是也许的意思。”
与幸吉:“……”
然后她就跟着他一起来岚山了。
机械丸的传输系统在跟熊猫对战的时候被轰烂了,他没见过她跟花御对战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有多强。
这位他完全不了解的特级咒术师的态度温和到令他头皮发麻,他明明能感觉到她很愤怒,可是开口的话语却没有一句指责,也没有咒骂,连问题都没几个。
看起来甚至是要“保护”他的意思。
发条转动和机器启动的声音响个不停,少年的心脏砰砰作响,唯一裸露在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营养液的液面,那里是绑满绷带的自己。
三轮买给他的香蕉蛋糕被没收了——他当时下意识挣扎了一下,藤川早纪立刻就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问:“是喜欢的女孩子送给你的礼物吗?”
他回答不了。
至少不想用这样的姿态回答。
于是对方“哟”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把蛋糕抽走了。
手上的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