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洵被苏序放任玩了将近二十年,在他二十七岁的时候,终于觉得游玩有些无趣,便又想要读书,他也考个进士,混个官职,兴许也很有趣。可不知道是苏洵无读书之材,还是他心里仍惦念着名川大山的原因,连续几年苏洵都未考取到进士。尽管如此,在这些年间,苏序依旧没有对苏洵的经历发表过任何看法,批评或是谩骂,都是苏洵未曾从父亲那里体会到的。
苏序觉得苏洵自己想要读书,多学学知识也没坏处。既然他已经领略到了室外风光,必能有所作为,而这作为,不以苏洵能否考上功名做论断。
只不过,苏洵是不能指望自己的老父亲能给自己什么帮助了。毕竟,他在读书的时候,苏序在与邻人喝酒;他在考试的路上,苏序在与乡人喝酒;他知道自己落榜消息的时候,苏序醉倒在床上。
经历过多次落榜,苏洵仍然不死心,继续努力读书。只是,在这期间,苏序永远离开了他。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父亲,彻底离开了自己。苏洵泣不成声。苏序也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父亲,但是他从来不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他们三兄弟身上,任由三兄弟自己发展。
但是苏序作为父亲,却给了苏洵一个快乐的童年。他可以骑着在家中小院和父亲一起做的木马在街市上装作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也可以骑着父亲的脖子去采摘院里果树刚结的杨梅,哪怕杨梅尝起来是酸的,父亲也会笑嘻嘻地和自己将杨梅皱着眉头吃下肚子。父亲对自己来说,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在苏轼和苏辙出生之后,时常跟在苏序的屁股后面玩耍,就连布施穷苦人家,苏轼也会跟在苏序的身旁,帮忙打打下手。苏序对贫困之人的求助从来都是有求必应。有一年,大宋天降干旱,许多农民颗粒无收,粮食短缺。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打开了自家的粮仓赈灾。苏序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人家都是派大米或是面粉,只有苏序的粮仓里面储藏的是栗子。苏轼不解,问道:“栗子不若大米、面粉果腹,为何布施栗子?”
苏序没有直接回答苏轼的问题,反倒问苏轼,蝗虫来了第一个吃的是何物。苏轼立马就想到了稻子和小麦。可是,这大米和面粉是已经收割下来了的,蝗虫并不会吃它们呀。
“除却蝗虫,别的毒害便不会吃食了?”苏序刮了刮苏轼的鼻子。这样一提点,苏轼就明白了,大米面粉放久了会生虫,下雨之时又容易受潮,放在粮仓里不易储存,且储存年限较短,每过一段日子就要更换一批新粮。城中有许多人派发的米面就已经发霉,但在这般紧急情况面前,聊胜于无。而栗子有坚硬的外壳作为保护,存放容易,又能节约成本。
苏轼连日来帮忙苏序分装栗子,并送给有需要的人家,很是辛苦,甚至好几次苏轼都想要躲到街巷里偷个懒,却看见祖父仍在乐此不疲地为百姓派发栗子,也就不好意思休息,鼓起劲又帮苏序拎了几布袋的栗子。
苏序很满意自己的孙儿,坚韧不屈服,是个好娃娃。牵着苏轼回家的路上,苏序问起了苏轼以后想做什么,苏轼回答想要考取功名。可苏序听了之后并没有很开心,反而摸了摸苏轼的头,道:“子瞻为何想做官?”
“如仲父般,造福百姓!”苏轼的眼里充满了光。
被苏轼的童言给逗笑了,苏序带着苏轼到佛庙里参拜了一圈,“汝可知菩萨普度众生,度苦厄,所做之事与朝廷官员有何异?”
这还用问吗?“菩萨乃神仙,所度苦厄非人所能及。”
苏序对这个孙子很是喜欢,若他能参悟佛家真义,那么将来有再大的苦难也不会困住他了,“只对一半。并非朝廷官员皆为百姓,赵高、安禄山皆不忠不义之人。若子瞻来日遇见了,该如何是好?”
“直言进谏!像魏征那般。”
孩童语言真挚,苏序也没再多做引导,他蹲下身子,语重心长地同苏轼说:“子瞻只管达成汝愿,若有一日心中困惑不得解,便多寻访山里寺庙,定能有所获。”
苏轼点点头,暗自发誓,他要做一个百姓都称赞的好官给他的祖父看看。
只是那一天还没到来,祖父就永远离去。
苏洵看着从小被父亲熏陶的苏轼,年纪轻轻地就考取了功名,位极人臣,甚至超越了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在心里向已故父亲诉说子瞻到底是没有学到父亲的潇洒自在啊。若苏洵的时间能够再往后推一推,当他看到自家大儿子经历了乌台诗案之后,仍能够写下名垂青史的《赤壁赋》,大概就会知道,苏轼是像极了他的父亲的。
被幸免于死的苏轼,在一段时间陷入了内心的痛苦挣扎中。回想起儿时与祖父的对话,这才明白为何在他告诉祖父自己想要做官的时候,祖父脸上的表情却那么耐人寻味。自己接下去该何去何从?苏轼迷茫。
辗转间,苏轼去找到了自己偶然认识的一位佛家好友——佛印。佛印并不给苏轼解答这俗世的问题,只给他讲了许久的佛法。佛印给他讲的是《大乘义章》,“德广无穷,名为无尽;无尽之德,苞含曰藏。藏别不同,一门说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