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五真观的穿堂风格外冷冽。
滴漏缓逝,已过了子夜时分,空旷的主殿之中,一片黑暗与肃静。
身披大氅的白裙女郎,面对着道祖雕像,虔诚跪坐在蒲团之上,略微颤瑟,只有阖眼,才能拦住不断涌出的泪水。
道祖天尊,我该怎么做,才能解这危局…
月瑶缓缓睁开双眼,迷梦泪雾之中,一双熟悉的白色绣鞋从雕像后踱步而来。
魏琇凝视着她,抿着唇,哀惋地轻叹。
听闻太子哥哥从她的厢房离开之后,面色极其难看,而孟姑娘伤心欲绝,以泪洗面…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孟二小姐实是痴情难觅,让她这修道之人,亦震惊动容。
“ 唉,姑娘应是见到心中所思的那位郎君了吧 ”,魏琇忍不住连连摇头。
月瑶拭去眼泪,站起身,淡淡开口:“ 敢问大师如何称呼? ”
“ 贫道舍玉 ”,魏琇挥袖回礼。
“ 舍玉大师,您能窥得天机,能为我再指一条明路么 ”,月瑶轻声叹气。
“ 敢问姑娘,您对那位郎君的执念,所在何处? ”,魏琇试探性地一问。
“ 我也不知 ”,月瑶低垂眼睫,颤声哽咽道:“ 我并非儿郎,本是一介闺阁女流…可是族训严格,是断不可能舍掉忠贞义气 ”
是了,她骨子里流的,可是忠义之血,对那个人,如何能妥协屈从…
魏琇闻言,更是心田大恸,手执的拂尘都有些不稳。
孟姑娘对太子哥哥情义甚笃,从一而终,这份真心实乃日月可鉴啊!
“ 姑娘,你的这份情义,定能感动天道,让你得偿所愿 ”,魏琇宽声安慰着。
“ 你只需继续坚持,方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
月瑶感激地点点头,可是内心依然一片茫然萧索…
魏琇看着她依旧惨淡的倦容,放下拂尘,来到香案前,捧起一坛新酒。
“ 姑娘,省琼真人一贯推崇酒能解忧,不若稍品一盅,放宽心,或许明日一切皆有答案 ”
月瑶望着那坛醇香四溢的佳酿,甚少饮酒的她,倒是有了一醉解千愁的念头。
罢了,就饮一点,慰藉愁思…
“ 多谢舍玉大师,我先回房了 ”,月瑶恭敬地接过酒坛,搂在大氅里,孤独地迈出了大殿…
魏琇望着她远走的背影,长叹一声,对着道祖雕像,忧声念叨着:
“ 无量天尊,愿孟姑娘的痴心能得到回应,与她心中所爱,长长久久… ”
*
厢房中,一盏昏黄的灯,安静独燃。
窗外刮起喧嚣大风,夹杂着雪籽的淅沥声。
今年第一场新雪…
月瑶坐在灯前,不知不觉之中,饮了一杯又一杯,脑中昏沉发涨,眼前一片模糊,可是这酒就像勾人的瘾,驱赶了心中忧愁,无法再停下来…
哐当一声,酒坛落地碎裂,一滴不剩…
“ 戚玦!你混蛋! ”,月瑶双颊通红,看着眼前层层叠叠的灯影,高声怒骂着。
再无半点文雅的闺秀仪态!
“ 戚玦,你个小人!”
“ 戚玦,你,你是个疯子! ”
她无力地伏在桌上,双眸迷离,怒喊的高音,很快便随着大风飘向窗外…
远处一普通的厢房内,灰白道袍的仙姿郎君,携着一本书卷,坐在烛灯之下,静默览阅。
窗外突然传来模糊不清的喊声,扰乱了他本就难安的思绪。
“ 开窗 ”,戚玦放下书卷,淡声命令。
黑衣侍卫立即推开窗户,一道尖锐愤怒的醉音,恰好随风传来。
正是娇柔的女郎,对他的厉声斥骂…
戚玦心下了然,旋即下榻,径直走出厢房,走向了风雪长夜中,另一头的那个厢房。
轻轻推开门,昏黄的光影之中,一窈窕身姿,柔若无骨地伏在木桌上,大氅胡乱地扔在地上,碎裂的酒坛飘出幽香…
一旁还有冷掉的晚膳…
他缓步走进,靠近那烂醉的女郎时,她摇摇晃晃地抬头,便发现了他的身影。
月瑶微眯着双瞳,察觉前方有一个不甚清晰的重影,摸索着桌上的灯烛,想要举起灯,看个明白。
然而她的视线无比混乱,无序的摸索之间,细白的指尖,被烛苗猛地一烫…
戚玦迅速迈步过去,提走了那盏孤灯。
月瑶步履凌乱地站起身,摇晃间,冲着他不断盯凝,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
戚玦看着她酡红的双颊,水雾弥漫的无神双眸,扬唇冷嗤一声:
“ 孟姑娘,你可是喝醉了? ”
月瑶虽神志不清,但依稀记得这个声音,下意识地抬起手掌,一个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