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自青田一中一别,张寻经常在微信上和依明聊天,叮嘱她好好吃饭,按时睡觉,催促她尽早去北京做手术。
对于张寻的关心,依明有点发蒙。
以前那个对她不苟言笑的少年怕不是中了什么毒?怎么突然对她这么上心?依明不明白,于是选择视而不见。
但张寻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冷漠,一直不停地唠唠叨叨着。时间一长,依明也就习惯了他的唠叨。唯一让她觉得困扰的,是张寻总一口一个小姑娘,总觉得腻得慌。
寻找邮箱主人的事情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有,小飞收了一笔钱后直接消失了。弈冰更是每天一个电话,叫她赶紧回医院,这让依明很是头疼。
一眨眼,2018年已走到了尽头。
张寻打来电话邀请她一起跨年时,依明在青田医院。
听到她语气虚弱,张寻立刻开车去医院接她。
看到依明从医院出来,他小跑着追上去,一手接过她手上的衣服和包,一手拉着她胳膊往停车场走。
刚上车,依明几乎是立刻闭上了眼睛假寐,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了一堵无形的墙。
破壁的,只有车载音响里的歌声:“纤纤小手让你握着,把它握成你的袖,纤纤小手让你握着,解你的愁你的忧……”
感觉到附在手背上的温热,依明缓缓睁开眼。
张寻一脸无辜,他朝着音响努努嘴,示意都是歌声的错:“我以为是你在唱歌,想着就算是送命题,我也要抢答一下。”
依明“扑哧”笑出声来。
他模样看着是呆板的历史学教授,没想到还会透出满满的独属于少年的浪漫。
或许是突然情绪有点激动,气息跟不上,又或许是汽车在过隧道,很闷,她觉得呼吸好像变得更困难了。
张寻看到依明从前面的抽屉里拿出一瓶水,又从包里掏出两颗药就着水吞了下去,眼神中透露着担忧,更多的是心疼。
于是张寻更改了原本去往餐厅的路线,转而去往他家。
进小区的路有点堵,依明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个小区。突然,她的注意力被门口的“兴隆”招牌吸引,老板娘是个爱唠叨的老太太,操着一口外地方言,依明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
来到张寻家,张寻去厨房做饭,让依明在书房看看书。
依明走进书房,有种空间隔着时光重叠的恍惚感。
她不由自主地像小时候那样趴在窗口,仍然能看到她曾爱去的那家“兴隆”零食铺。
依明靠着窗户无声地啜泣着。
过了很久,张寻走过来,心下了然,他轻轻地捧起她的脸,给她擦掉眼泪。
依明推开他,和他拉开安全距离,问:“你妈妈是不是叫李晓莉?”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地板上,依明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张寻,问出心底的疑惑:“在西宁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害怕。”
“害怕什么?”
“我是肇事者的儿子。”
十多年后,两个人调转了角色,依明仿佛成了那个成绩高高在上的孩子,而张寻是那个低着头不敢看人的差生。
尘封往事重又揭开,依明再次掏出包里的药往嘴里塞了两颗,硬生生地干咽下去,压着声音道:“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
“你太执着。”张寻仍然不敢直视依明,他走到窗边,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刚准备点燃,又默默将烟拿掉,“我以为你找不到答案就会先去做手术,这样有个执念或许能提高你的求生欲。”
一个高级知识分子,竟然开始相信怪力乱神的说法,只是希望她存活的几率高那么一点点。
“傻!”依明忍不住嗤笑一声,忍不住又问,“你妈妈怎么知道我邮箱的?”
“我坐在你旁边看着你申请的,那些邮件都是我写的。”
虽然在刚刚短暂的时间里,这个念头一直在她心里徘徊,但在得到确切的答案时,依明的心里仍是忍不住一颤。
“就这么简单?”依明有些惊诧,她以为至少得费点功夫呢。
“嗯。”
依明看着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窗外,烟花炸起,迸开一朵又一朵,璀璨、绚烂,布满整个天际。
依明的心又跟着颤了颤,她不是聪明的孩子,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总是埋着头和题海奋斗,于是成了最不合群的那一个。
在得知自己患癌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就像烟花一样,孤独地燃烧过,便转瞬即逝。
可现在回头想想,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依明站起来,握住张寻的手:“为什么一直叫我小姑娘?为什么这些年只用邮件跟我联系?”
张寻低头看着她,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你做完手术,我再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