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那些蠕动的可怕黑虫上，“前辈，我就直说了，前些天，剑圣和林夫人是不是来过？”
“阿努那孩子告诉你的？”圣公漫不经心道，她点了点头，“林大哥的……尸首，是不是还在石屋里？”
圣公微微点了点头，“你是不是想问我，既然人已经没了，为什么不遵循你们中原的习俗，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
他从一个小瓶子中用小银勺取出一勺褐色的粉末，轻轻撒在装了虫子的器皿里，虫子疯狂地躁动了起来，发出了尖利的鸣叫声。
“如果你是担心我用尸首来做什么文章，那大可不必。”
“呃……不，前辈，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急忙答道，心中又什么突地一下亮了起来，难道说……还有什么转机？
“前辈，那……是不是，林大哥，他……他还能活过来？”
圣公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我不能给你保证。”
“啊……”那就是说，的确有这种可能？她一时间如同久溺的人终于呼吸到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真……真的？前辈，您是有办法……让人复活？”
“你当我是神仙？”圣公慢慢站起身来，“活过来是不可能了，我现在做的，只是可能让他不死而已。”
“什么……什么意思？”她一瞬间想到了之前听说的很多苗疆的行尸法术，难道……？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圣公从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中似乎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你也别抱太大期待，这样的办法，这些年我也是第一次尝试。”
“而且，即使‘活过来’了。”这几个字圣公咬得很重，“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样。”
“毕竟人的命就一条，哪里有那么多生死人肉白骨的奇迹。”圣公这话说的依旧冰冷，在她的心里，却如同阴霾中透过来的一丝温暖的天光，她点了点头，随即低下头，对圣公深深一礼。
“前辈……多谢，前辈大恩，我……我无以为报，您要是有什么我能做的，一定告诉我，就算赴汤蹈火，我也……”
“还要你帮忙跑腿去取些东西。这几日就不必了，你先专心陪着殿下吧。”
是真的，圣公说的是真的。
林大哥还有救，他肯定是有把握的，毕竟，圣公的医术那么高明……而且：
如果不是全无把握，他怎么会告诉自己？
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出药房，缓缓替圣公合上门。双膝一软。
啪。
好痛。
干净的石砖地面磕痛了膝盖，她俯首于冰凉的石板，无声痛哭。
“啊，小遥姐你回来了，我听厨房说饭好了，快来吃饭吧。”她踏进屋子的时候，阿努正在笨拙地收拾换下来的草药条，“哎，小遥姐，你眼睛怎么了？”
“啊？没事啊？”她露出了和之前一样的轻松笑容，阿努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哦，那我先过去了。”
“嗯，我晚点再去吃，现在也不太饿。”
“哎，小遥姐，你好久都没有好好吃饭了啊，明明也刚醒来……”
“可能是巫王陛下给我施了什么不用吃饭的法术吧。”她笑道。
“嗯——？”阿努摆出了个怪相，“哦~~我明白了，你是嫌我碍事？你有悄悄话想给殿下说？”
“哪里有。”她有些狼狈。
“算了——那我先过去了。”阿努将双手枕在脑后，转过了身，末了回头看了一眼她，“小遥姐你也快点过来啊。”
“嗯，我一会儿就过来哦。”阿努离开了，她在床边坐下，轻轻抚着他依旧冰凉的指尖，然后缓缓握住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道：“阿麟，我有……好多话想告诉你。”
“我见到你的爹爹和娘亲了……还见到了小时候的你。”她微微笑了下，继续道，“你那时候，一点也不可爱……虽然当时我也不怎么可爱吧。”
“巫王陛下，是一个……很厉害，也很仁慈的人。阿麟，你们真的很像……”
“对了，当时在白河村的时候，韩医仙说他有话带给你……应该，都在我身上，没有丢。”
“还有……林大哥有救了。”
“太好了。”
“阿麟，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醒来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冰冷的指尖似乎微微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