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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天光(十一)(1 / 3)

“两万兵,跋山涉水,中间过城门通关隘,途经数座城池竟无一人回禀朝中。可知这些人早已沆瀣一气,有多想把父皇从位置上扒下来,自己坐上去。”凤丹堇道,“父皇可要亲眼看一看?”

内监听命推开宫殿大门。

殿门一开,犹如水面破。

被隔绝于水面之上、隐隐约约的雷鸣鼓击声,霎时随狂风涌进,充斥大殿。

字面上的两万兵说来轻易,可当有一日他们骑马披甲,举起火把拟作四野燎原,就站在一里之距的薄薄墙外。

磅礴风声灌入耳鼻,朔和帝紧紧抓住座下扶手,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心头只剩四个大字。

亡国之君。

历经数代君主、恢弘无双的华台宫倏忽如一片金箔支起,不堪一击,垮塌的梁柱将与最后的帝王一同被践踏为齑粉。

所见所感将朔和帝迫得窒息,他不敢再直面,仓皇低头。他俨然被伤病药毒浸得发白面枯,风烛残年,命不久矣,满心恨意在此刻忽然转为庆幸。

或许他能死在国破家亡之前,死在万箭穿心之前——

凤丹堇替朔和帝戴上冠冕,温声安抚道:“父皇不必担忧。叛军为这一日磨刀多年,刀很利,顷刻可叫人头落地。不会很痛,也不会痛很久。”

被寒风吹得抖如筛糠,朔和帝语不成句:“亡了大朔……对你究竟有何好处,你有何颜面下去见开朝先圣——”

“这些话父皇该问自己。”凤丹堇道,“父皇是一国之君,开朝先圣的诘问,父皇可有想好如何回答?”

“你、你——”朔和帝骂无可骂,瘫在座上。

凤丹堇替朔和帝捋正冠冕前遮面的垂旒,轻声道:“今夜我若败,我便以死谢罪,成全大朔朝早该覆灭的结局。我若胜——”

“江山社稷,万民祸福,父皇担不起,儿臣担了。”

华台宫据地五百亩,矗立王都城最中央。在平时御马从东华门至西华门,尚且需要一柱香时间。今夜,却是数万人的战场。

眼前的金堆玉砌,不过是明日的断壁残垣。

燕故一手持乌扇抚过朱门漆缝,抚过月窗镂刻,边摸边叹气:“后面修葺这么一座宫殿,不知道要流出去多少白花花的银子。”

看他一副忧国忧民神色,付书玉只得宽慰道:“大人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燕故一甩袖怒道:“我就知道,你是哄骗我来给你家主子卖命的。”

付书玉递茶:“大人先喝口茶润润喉。”

燕故一欣然接过:“好的。”

饮一口茶的余光里,有人自角门进来,是阿沅。

阿沅一身轻甲步入中庭,向凤丹堇行礼,禀明战况:“叛军兵分三路包围华台宫,仗着人多势众在宫门外叫嚣,是生了轻敌自大的心思。但东南北三处宫门撑不了多久,卑职已在华台中各处宫墙屋檐布下兵防。宫道窄,大军不能贸然突进,设滚油箭矢,可拖延他们直入内廷的脚步。”

凤丹堇问:“加上方才收进的连州兵,统共有多少人手?”

“连同各府衙散兵,统共九千八百人。”

“可能与叛军一战?”

“不能。”阿沅眼也不眨,“殿下不欲伤及无辜,严禁在城中开战,只设路障。城门破后叛军如入无人之境,片甲无损,兵力强盛,我方难以与之一战。卑职已发信往王都城周边卫戍部队请援,离得最近的有数百里距离,援兵可在日出后抵达。”

“日出?”凤丹堇仰头看天色。

叛军黄昏攻城,到现在不过将近一个半时辰,今夜子时尚未到,明早日出更是遥不可及。

“宫墙里打仗卑职也是第一遭,卑职当尽全力。”阿沅实事求是地道,“为保安全,后妃皇嗣已护往鹿园暂避,殿下可要——”

凤丹堇断然道:“主帅岂可弃帐而逃?本宫要在此坐镇,看我朝勇士大败叛军。”

“是。”阿沅一下抱拳,真心实意许多,“卑职奉定栾王之命,自当与殿下、与华台宫同进退。”

旁观这一幕,付书玉忍不住赞道:“果然还是阿沅姑娘可靠。”

燕故一看她一眼,对方回以微笑。

燕故一不恼,扇子摇得满是怅然:“王府人手悉数给到宫里,王爷当真是没给自己留下后路。”

遥望殿宇长道至路尽头,一声巨响似天裂。

东华门,破。

华台宫陷入重围。

今安陷入重围。

流矢箭雨之下,凤应歌在重重掩护中离去。

叹出最后一缕青烟的油灯跌落地上,被纷沓涌上的一双双足履碾碎。

刀锋成为黑夜的唯一光源。

一批又一批黑衣人前赴后继,刀光剑影淹没今安视线。今安挥剑就杀,撕开喉咙的血液泼上衣襟袖口。红衣拭血越来越艳,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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