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一)(1 / 3)

天未明,红灯笼摇摇晃晃熄了,窗前的树枝影卧到踏脚。

夜里没有下雨,潮气却氤氲满床帐,朦朦胧胧地掩在眼前。

虞兰时昨夜没有回去,挤占去半张床。

偌大的拔步床往日打滚都嫌宽敞,这一夜却挤得今安骨头疼。有人不知是认床睡不安生还是故意为之,让到哪里挤到哪里,今安嫌热推开几次,又被缠上来,险将人一脚踹开。以前的虞兰时虽莽撞却守礼,知道距离深浅,如今是全然不懂了,一寸一寸地近,近到耳鬓厮磨犹嫌不足。

今安在趟入这名为欲望的泥潭前,未误一张公文,未错一次朝会。昨夜头次破了例。

“王都的天倒晴得快。”闷在她后颈的声音透着倦怠,“洛临怕是还在下雨,门前可以做成水渠。”

江南多水之地,黛瓦白墙下的连绵雨水常闷得口鼻窒溺,今安在当时深有体会,现在也是。今安起身,扬手将床帐掀开条缝,任外头清新的空气霍地涌进,从满帐靡靡气味中解救出自己。

身后人跟着起身,拂帐勾去床前吊下的帘钩,“我去掌灯。”

他披衣绕去屏风前,引火点灯,很快折返回来。

光亮随人影移近,今安正穿里衣,虞兰时帮她将散下满背的头发捋去一侧肩膀,看着轻薄雪白的衣衫裹上她,低头,在她锁骨红痕处印下一吻。

他的唇热,发丝凉,浓稠的黑发压上今安的肩颈,搔弄得痒。

今安边推他脸,边听他笑:“我总想起那一晚,你带我爬墙出去的那条街。”

里衣皱得不成体统,今安草草掩了前襟,去拨他缠在身上烦人的头发,随口问:“什么街?”

“你忘了。”虞兰时抬头双目熠熠看她,“最开始的时候,可是你诓骗我出去。”

诓骗。

今安乜他一眼,“我何时诓骗过你?”

说完,今安蹬鞋下床,去衣柜翻新衣,虞兰时在旁提灯跟着,抬手照清柜里层层叠叠的衣衫。

灯火格外眷顾他,无比精细地勾勒出昳丽轮廓,着实赏心悦目,他不依不饶:“王爷千金一诺,怎的还要与我这般势单力薄的下官耍赖?”

“是我诓骗的你吗?”今安将找出的衣衫扔给他拿着,很没好气,“勾一勾手你就来咬钩,何须我诓骗你。”

虞兰时提着灯抱着衣衫,跟在今安脚后跟转,深以为然地点头,“确实是我当时见识浅薄。”

每日晨起的时辰到了,门外隐隐约约的声响渐渐大起来,清扫庭院,烧水催膳,很快,阿沅会带着侍女来到门前。昨夜静室里已是一场荒唐事,回房的一路上不知多少暗卫背身当瞎子。事已至此,可王府的主人贪欢无度这桩,今安不想人尽皆知,暂时不想。

扯下半幅床帐,今安换去身上衣衫,虞兰时支膝坐在踏脚上替她着袜,长指隔着软布摩挲踝骨,“我不是非要说这些,王爷。”

今安真是怕了他一口一个王爷的时候,都是陷阱。

软帐扔去他脸上,“有话就说。”

“你什么时候再骗我一回呢?”

阿沅领着侍女鱼贯而入,如常伺候主子洗漱穿衣,屏风后的地方让给了过夜的客人。侍女们只认主子,其他人一概视若无物。客人却不甚知晓礼数,自己整理好了仪容,还要出来抢活。

蟒袍五重衣,刚从熏笼捧下,如数穿戴繁琐异常,阿沅正要替今安佩戴外袍腰封,就被挤过来的人抢了先。

虞兰时说:“我来。”

被挤到一旁的阿沅:“……”看一看自家王爷毫无责怪的脸色,忍了。

推窗惊飞了檐铃下叽叽喳喳的三两只鸟雀,今安看一看天色,再看虞兰时,“你不回去换官服吗?”

“要的。”

平常朝会只允五品以上官员进殿,大朝会则是在朝官员无论品级都须觐见,连他这等翰林院里理书的编修也要去。虞兰时说:“新置的宅子离得远,每每路上都要耽搁许多时间。平日还好,像今天若是误了点卯时辰,怕要被怪罪。”

这言下之意,听得阿沅心里狂翻白眼,直想骂他不要脸。

今安却像没听出来,“要借匹马给你?”

这话打得满肚子弯弯绕绕的人措手不及,没有台阶下,虞兰时不说话了,探手去勾今安王侯冠上系的长长绥带,边看是否戴得端正。

伺候的侍女无事可做,退到屋外厅堂摆膳。阿沅在一旁给今安递佩玉,又被抢了。

在阿沅眼里,真真与抢无异。这暖床的一瞧便是五指不沾阳春水,碍手碍脚毫无自觉,还霸着自家王爷不放。

但王爷纵着。

区区一夜便这般恃宠而骄,阿沅忍得心气不顺,退出去眼不见为净。

时辰紧,今安催促虞兰时,“回去。”

屋内无旁人,虞兰时应好,借着窗边花树遮挡向她倾身。

鼻尖厮磨,又轻又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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