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照下,这嘴巴也太红了些。阿沅心里直犯嘀咕,面上不显,道:“时辰尚早,前头已经备好了水,王爷可要先沐浴更衣?”
“传。”
阿沅听吩咐去了,合门的时候听见屏风后有动静,忙不迭把门关紧退下。
阿沅觉着这屋里头实在关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些东西藏在王爷的袖里眉间,附在墙壁地面,在丢了一地的东西上,黏黏糊糊,不清不楚,看得她胆战心惊。
这里已经被框成旁人不可随意踏进的地界,阿沅很识相,溜得很快。
今安神思不属地听着四周的细碎声,但凡知道这道闸口这么要紧,她不会在今夜松口。将将阖眼休息不到一个时辰,而今日往下的祭祀流程繁琐非常。
委实有些过了。
今安低头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案几烛火一晃,有人从屏风后转出靠近,将她揽入怀里。
他的衣上惯有檀香,今夜又沾了其它,不知混了几重味道,复杂得很,熏得今安直把他往外推。
被嫌弃的人靠近不得,委委屈屈地蹲在踏脚,下巴往今安腿上放,仰脸说:“这里没有我的衣裳,换不了。”
灯下看他,一对桃花眼困倦地轻合,白皮肤和直鼻利颌带来的清冷感,全抵消在耳根颈上不曾消褪的红潮中。衣领半敞,眉目含情,瞧着与往日里孑然行于宫道的翰林编修仿佛是两个人。
更别提殿试当时惊鸿一瞥的陌生模样。
今安抚他眉尾,想起昨夜他换下湿淋淋的那一身,入夜前似乎已经洗晾干净,被阿沅叠进了衣柜里。私密物什一应都是阿沅打理,这间屋子也进不来旁人。
打开柜门,果不其然在满是玄红灰色的衣裳堆里找见了,绛紫袍服掺在里头格外显眼。
拿着衣裳往虞兰时怀里放,今安说:“物归原主。”
衣裳上头沾满她的味道,虞兰时抱着笑开了花。他一路跟在今安后头转,转去窗边榻挤着她坐下。
刚刚坐下,怀里衣裳袖口里掉出块硬物,哐啷掉在脚边。是枚红玉,新换了断绳,今安捡起,认出是广寒楼里捡到的那枚。
广寒楼前令人失望生厌的一幕谈话,无意间想起,就成了某人口是心非的见证。
今安拎起玉佩丢去虞兰时胸口,问:“好玩吗?”
她问得没头没尾,虞兰时却听明白了,回道:“不好玩。”
今安重新拿了案几上的折子翻开,愿闻其详:“哦?”
“玉佩是我故意掉的,绳子是我故意扯断的,我太想见你。见到了,却口不择言。”虞兰时盯着她在灯火下的侧脸,随手捏玩手中玉佩,说着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可我说的是实话,若不是他愚蠢到无可救药,信什么人定胜天……”
“你现在就不愚蠢吗?”今安打断了他的话,目光从眼前纷杂的墨迹转向他,“若你当真有长进,虞兰时,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虞兰时怔怔看她眼睛,无可奈何地笑起来,说:“是啊。”
“那么,你还问什么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这样的蠢话——”未竟的言语消失在眼前人倾身过来的亲吻里。
二人在窗边榻上交颈接吻。
叠得齐整的干净衣衫被贴近的身躯挤去一边。
夜雨不歇,枯燥地敲打着窗户檐铃,叮叮铃铃,风丝推着缝隙涌进来。
虞兰时抵着今安额头,叹息一般说:“我太想你了,也知道你不会回来找我,永远不会。你太狠心,有什么办法……”
从一年多前在裘安城冰封至今的寒冬,在今夜这场轰轰烈烈的春雨下,终于迎来复苏。侵略庭院的藤蔓见风疯长,划界据地。
今安嗅见虞兰时身上的味道,与其说是难闻,不如说是使人堕落。很难说清,是梅花夭在枝头快要腐烂的香气,还是什么。
有点太频繁了,这些亲密接触在今夜,挤占了今安本就无多的时间,现在更时不时打断她看折子的心神。今安在虞兰时的纠缠中脱开身,外面的叩门声已经响过两遍,是阿沅在催。案上的折子只翻开了第一面,前头几行写了什么,今安一时想不起。
目光从案几倒下的烛影挪去虞兰时满是无辜的脸上。
“寅正到时本王就要出门,虞兰时,你从现在开始离我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