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醉(1 / 2)

天穹如墨,繁星皆碎。

此间风盛,将围于身躯的衣袍卷成艳丽的漩涡,陷着二人。

一坛子酒泰半都被今安喝了,她面色如常,拄膝看着旁边,那个说要学喝酒的人,拿个杯子鸟饮了几杯,将自己喝得面红脖赤。

虞兰时抱着那个胖肚小口的酒坛子不肯放,像抱着什么稀奇的大宝贝。看那对桃花眼眯起的弧度大抵是醉了,如此也不忘了正背直身如坐案牍。

醉相倒也斯文。

就是有些吵。

他在给今安背诗。

是哪位大诗人的巨作,今安涉猎不深,说的什么意思,她全不关心。

只听其中一句“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①”,他反反复复,念了又念。

把今安烦得,顺手揪了一缕他被风刮到眼前的长发,将他的头轻轻扯偏:“别念了。”

他立即停住话声。从今安手里松开的那缕长发悠悠落回他肩肘,打了个委屈巴巴的卷儿。

长睫垂在眼下布成灰影,他问:“是说得不好听吗?”

四下阗静,愈称得他音色清澈,尾音是将要趋于成年男子的低沉,敲震人心。他用这把嗓子不依不饶地追问着,抛却了平日里恪守的分寸:“是我说得不好听吗?”

低低自问了几声得不到回应,他泄气蹙眉,抱起酒坛子要灌,被今安一把抢了过去:“好了。”

酒坛子被咯噔搁去她的另一边。

虞兰时没有反抗,只是全程以抗议的目光看着她。

在他平素万万不可能出现的随性,因着酒意再不遮掩。有点难缠。今安无奈地阖目:“你明天酒醒会后悔的。”

“怎么会后悔。”他无声地说出这几个字眼,她没看到。

这一处倏忽静了下来,只有风扇动了月光与他眼里的迷雾。

她闭上了那双美丽而盛气凌人的眼睛,静静地仰躺在那里,短暂地松懈着。戒备一去,不设防的姿态就令伪装的窥探者愈发肆无忌惮地,垂涎。

慵懒伸展的身躯,被红衣裹着起伏的弧度,延伸向那张浓墨重彩的脸。

她的肤色并没有书上描绘美人时所谓的肤如凝脂色如雪,但绝没有人比她更称得上美人二字,抑或是,美人二字也不足以能够匹配她。

咫尺之距,在他伸手可及的,蜜釉般的光泽从锁骨的阴影处往上蔓延,寸寸铺就的轮廓眉眼鼻皆是线条锋利不带赘余,尤显得一张鲜红的唇,柔软而欲色深浓。

即使是在她神色极冷时,这张唇也是一道欲.望的擒获口。

他常常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但她的直觉何其敏锐,他的心思又何其猖獗。而不看,他也忍不住会想,只偶尔趁着无人注目的时候,才敢放肆。

就如今夜。

就如此刻。

虞兰时伸手,隔了尺距描摹那方寸间、收拢他一切心神的所在。

他险些如愿过一次,仓促、美妙而难忘的一次。

在烟波楼,为助她脱身。

将手贴上她的腰背丈量,甚至可以合掌包拢,错觉以为、轻而易举就能擒住那一段曲线与其内澎湃的力量。

当他无法自控地张指摩挲上她的颈颊时,必定也暴露了他眼里的贪欲。

她分明察觉到了,过后却只字不提,是不放在心上,还是和他一样陷溺其中,哪怕只有短短一瞬?

或许是有的……

分明是有的。

在她环住他后颈的一刹那,她眼里分明也点起了意乱情迷的烟丝,在映来的火光里燃烧,却在最后将拇指挡在了两人之间。

为什么没有继续呢?为什么不继续呢?

他想了很久很久,都不能找到原因,于是那一夜不断回溯的细枝末节全成了溺毙他清明的泥沼。

到底应该怎么挣脱?

旁边人已经安静了许久,四处静得令人昏昏欲睡。忽然之间,今安听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声响,像是有人站在岌岌可危的钢丝上,命悬一线即将被拯救之时,滞在喉咙里的求生的咆哮。

有什么在向着她靠近,屏息着却不能自抑地,漏出了一点马脚。

她极快地伸手挡住罩来的阴影,已经晚了——松懈的心神让她低估了蛰伏的威胁,只将将隔开了一个手掌的距离,拦不住来人低头贴向耳畔:“别推,会掉下去的……”

他威胁她,他竟然还敢威胁她。

虞兰时。

他胸腔里激荡的鼓噪声几乎震痛了她的掌心。酒液只熏红了他的耳根脖子,脸上仍是几近无暇的昳丽,冷白肤色是他心里龌蹉勾当最好的掩饰,教今安一时竟猜不透他要做什么。

鼻息可闻处,他对着她轻轻一笑,那双桃花眸酒意蒙蒙,似是头一次这样直白地与她对视,甚至毫不掩饰里头的渴望,借着今夜的酒意欲盖弥彰,掠过她的眉眼,径自落向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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