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1 / 2)

第一回知晓赵戊垣藏了秘密,是在他长到十五岁时,有人追杀他,他在夜里满身血立在屋里暗处,她推门发现。

烟娘惊悸得不知如何是好,生怕他流血过多而死,只颤颤环紧他的腰,被勒进他怀里蹭花了唇妆也不恼。

然后他才告诉她,不是他的血,是追杀他的人的血。那人被他反杀了。

他埋在她颈间笑咧一口白牙,染血的面容在昏暗灯下阴森森,烟娘看不到,只听见他不似小时清亮的声嗓温柔:“你怕我死,你在乎我。”

被她推开往脸上扇了一巴掌。

少年被打惯了,他刚开始还要装疼喊疼,之后就没皮没脸。只低眸揉起她打疼发红的掌心,擦去上头黏腻的脏血,再落下一个轻吻。

于是又被打了一巴掌。

以前烟娘并不是这样粗鲁的姑娘,可是软言软语防不住十三岁就学会偷亲她手的狗东西啊。

从留下第一天起,赵戊垣便一直睡在她床边的脚踏上,两人之间隔着一层薄薄随风起伏的帐缦,与窗外半透进来的凉月光。往往隔日起来,她的裙角总是拖沓着铺到他的身上,不小心踩上他的脸也是有的。

烟娘一开始还细声道歉,随即发现避免不了,就心大地习惯了。而他从被踩醒后恼怒瞪人,到后面反应越来越奇怪,常要攥着她裙角发上好一会儿呆。

没有人教烟娘,也没有人避讳。在这栋几乎都是女人又是做这种生意的楼里,男女大防之类的话说出来无疑是贻笑大方。

所以等到烟娘在某个惊醒的夜里,发觉自己的手被睡在脚踏的某人捏进掌中,纤细的腕被温软湿润的东西轻触着、吮.舔着。

情形之可怖可想而知。

一声尖叫闷在喉里,被狗东西扑上来捂住了嘴,伏在她颈间连声道歉,说情不自禁,说再也不敢了。

狗嘴里吐出的再也不敢。

被好吃好喝养壮壮的狗东西,却要反咬养他的主人一口,贪心地窥探哪处鲜嫩多汁再咬一口。偏偏她就信了他的邪。

那年烟娘十七,美艳得不可方物,愈发招人眼,总有看过舞的客人垂涎。妈妈贪钱,舍不得轻易放她出去,要高高悬在那里继续被哄抬上云端才好。

倒是那些污言秽语进了狗东西耳朵里,铁了心不肯搬出去,跪在烟娘脚边,仰着那对被月光映得雾气萦绕的眼,“我走了你怎么办?你不是很讨厌那些酒鬼吗,万一他们趁夜偷溜进来,谁来保护你……”

没说完就被她照着肩膀踹了一脚,软履力道俱是轻飘飘,听她哼道:“你一把瘦骨头说这种话,到底是谁保护谁?”

十三岁连少年都称不上,将将长到与她平齐,空有满怀不可言不可说,只能蜷在黑暗里捞着那片如月色可望不可及的薄裙角。

很长一段时间,他额前的发总要遮到眼睛,只留下半张薄削唇鼻并苍白下颚,终日坠在烟娘身后,像一坨丑不拉几的脏泥土。不能登上灯火辉煌的大堂,在昏暗中被人赶来赶去,赶到角落里,静静望着、等着她下台,想起来提他回去。

是什么时候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呢?大约是她在闲暇时捧书教他读字,却发现他早已翻完了房中仅有的几本通俗杂记。

烟娘惊异地看他,“你还挺聪明,难道是哪里流落的公子哥吗?”

一笑而过,一语成谶。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便一日高过一日,手背臂膀开始显起青筋骨节,走近面前就罩下一片炽热阴影。竟然也真的打跑过几回私自冲到楼上的醉客,挥着拳头发怒的样子像亟待撕咬猎物的狼,半点看不出小时候被人按在角落打的影子了。

任她揪着后领提来提去的日子忽然一去不复返。

烟娘抱着猫儿窝在美人榻上,看他拓宽的平肩,看他比她长了许多的手指,抱怨道:“你没有小时候那么好看了。”

他点点头,半点不恼,专心致志地收拾掉她乱扔的书和茶杯,拎起她怀里的猫儿丢开,不理她抗议地自个霸了那片位置,而后垂下眼睛看她。

那双眼睛褪去了圆稚,线条拉长挑起,随意一瞥就是一泓波光风月。他看着她说:“没办法,回不去了。”

她的美人榻上也再挤不下他的身板,大部分时间没来得及做下一步动作已经被踹了下去。

极偶尔极偶尔的时候,在心情惬意又适逢晴空朗月的夜里,她点着灯倚榻看书,精巧的脚踝随着腰间长发轻荡,这时便不会推拒他也挤上来,把她拖抱到怀里。

二人的长发交缠得密不可分,背靠着的胸膛温暖熨帖,被夜风吹凉的指尖被他包进掌心,暖意一点一点润物无声地侵袭。

对待这个陪伴多年感情复杂不清的人,她是纵容的,即使烟娘自己未曾察觉,或者察觉了也置之不理。哪怕他不断试探底线,哪怕她不断立起掩人耳目的界线,也是纵容。

这份纵容由来已久,烟娘时隔多年才剖析明白,赵戊垣却早早踩清楚她的底线,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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