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感觉有些昏沉,不周山的夜风不冷不热,不急不缓,如此恰到好处的温柔让她有些醉了。
陆还凛眼神里漾开丝丝缕缕的担忧,身子却仍克己的划清界限,手只一摸她的额头,便又收了回去。
“我发烧了?”她嘴唇翕合,说的含糊。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我现在替你驱寒。”
“不用……不用驱寒。你让我多看看就好。”她酒醉似的倾身向前,将他的眼眸看得很认真。
少年时的陆还凛,是不是从这一天开始就不再快乐了呢?
可是即便如此,他表面上的情绪还是如此稳定,甚至全然没有哭过。
因为不外放,所以心脏活在逼仄的角落里,哪怕寻不到他想要的路,也只是自己受着,和这个世界断开沟通。
“那现在看够了吗?”
陆还凛深觉自己这样盯着她的眼睛并不妥当,可心底那丝不自觉的好奇却让他无法停止这么去做。
他想,未来的他也许很容易就会把这样的女子刻进心里。
因为她有一双这样真挚的眼睛,当她近乎沉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心脏里的剑心就会铮铮作响,撞的没有章法。
剑心一声又一声的长鸣,是在警告他,她会将未来的他不断拆散重组,直到他为她付出一切为止。
但是没关系,未来的他是心甘情愿的。
姜绾晕乎乎的笑了一下,抬着头道:“不够,看不够。但是,我是来救你的呀,不能只图自己看够。”
“嗯,所以?”
“所以……”
姜绾将发间的簪子拔下,散落一身微湿的乌发,伸手将他心房外的那层衣袍拉开,举着簪子在他的心口比划着。
他以为她是要用簪子刺他,眼神带着不可思议的不解,“你要杀了我?”
姜绾摇摇头,用簪子轻轻扎进他心口的皮肤,轻声哄他:“我开始了,你忍忍。”
一声闷哼,他死死盯着她的脸。
她开始在他心口滑动这支被融的看不清的簪子,嘴里还在低低与他轻诉:“本来想给你画一朵蔷薇花的,但想想,感觉还是这个会更有用些。”
陆还凛皱眉,哪怕这点疼痛对他来说根本近乎于无,他还是不懂自己为何莫名要受这苦。
鲜血不断从她的簪下渗落,滑入他墨色的衣袍中,悄悄隐匿了。
“你画的是何物?”
簪子落下最后一点,她勾起嘴角笑的潋滟:“我画的,就是你寻找的道啊。三清祖师爷们有言,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今日,我便帮你生出一个有来,我就是要让你非赢不可。”
他猛地怔愣,一低头,竟然是一副阴阳太极图。
心口突然感受到一片微凉的柔软。
陆还凛瞳孔一缩,眼眸中倒映着轻吻他心口又离开的女子,她的身后,天空正在碎裂崩塌。
“砰砰砰——锵——”
姜绾转头,天空中两把巨剑剑锋相碰,落下剧烈的火花,陆还凛和思月几乎是同时重重砸落在地,在不周山山顶掀起一阵猛然飞扬的尘土。
“姜绾,你一个棋子,倒还做出了点名堂,竟然能跨越时间来到此处。”
思月擦去眼睑上的鲜血,用许栖元的声音冷笑,“只可惜,都是无用功。”
“思月,你吞噬了许栖元?”姜绾惊声站起,背后下了一身汗。
她正想往前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身一看,十五岁的陆还凛早已没了踪影。
思月笑的发抖,仿佛被她天真的话打败,“这怎能叫吞噬?我与许栖元本就是一个灵魂的两半,合起来才是真正完整的天道,可惜他忘却前事,成日唯唯诺诺,囿于对你和天涂宗的情感,早已失了作为天道的威严,既然如此,不如就回到我这来,和七杀星打上几场,找找过去的感觉。”
姜绾心中一震,心念在电光火石间流转,原来这就是陆还凛说要一定要杀许栖元的原因!
陆还凛大半边脸都溅满了血,浑身是伤的站起身来,抬手为姜绾设下结界,声音冷凝如冰,“天道,你将姜绾当作用来煞我的棋子,既是看轻了我,也是看轻了她。”
他的糯糯,向来都是柔美似水的英雄女子,纵使被当作棋子耍弄,她的心中仍然存有寻尽一切方法去破局的孤勇。
她的路总是走的战战兢兢,但哪怕她已经失去记忆,仍然会选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为他而战。
这就是此刻他心中所描绘的她,没有任何误解,没有任何欺骗,只有心口那一副还在隐隐渗血的画。
她对着十五岁的他说,她是爱他的。
那么,这一生为了她,也要赢了天道,做最骄傲的那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思月狂笑,连头发丝都癫狂,“七杀星,这世上最狂妄的就是你!你目空一切,又有何资格说什么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