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茶门客栈的门前全是稀泥,一群流民躲在屋檐下抱团取暖,周围是黑漆漆的山林,炸裂的闪电像把一切都要撕碎。
“这雨也太大了。”
掌柜忧心忡忡地看着雨幕,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于是吩咐小二去给外面的流民发点吃的,避免有人饿死在门口影响了客栈的形象和生意。
小二领命端着十几个馒头出去,挨个给每人发了一份,众人千恩万谢,立刻开始狼吞虎咽。
除了角落里一个脏兮兮的小女童。
上有雨水无情地浇在身上,下有泥水不停地溅在脸上,她却感觉不到似的,躺在泥地上一动不动,馒头递到她面前也迟迟没有接。
两个月前,人贩子将逛街的扶羌歌打晕带走,准备将她和另外几个小孩子一起卖去木雁。
幸好她年纪虽小却聪明早慧,进入木雁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来也没被发现,之后徒步一个半月走回了茶迩地界。
这家茶门客栈距离茶迩城仅剩两里地,只等明日一早开城放行,她就能回到家人的身边,继续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可惜,她注定回不去了。
长途劳累又淋了一场雨,不到傍晚,扶羌歌便发起了高热。
小二探了她的呼吸,俨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他大骂一声“晦气!”,到马厩边招来一个六七岁的小杂工,让他把门口的尸体拉去乱葬岗。
乱葬岗位于后山荒野,天色漆黑又下雨,不仅要被淋湿,不小心的话还会摔上几跤。
但小杂工仿佛早已习惯这种被肆意支使的生活,淡淡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拉了一辆推车过来便去了。
除非凑近细看,才会发现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将人往车上背的时候,扶羌歌的脑袋垂进小杂工的颈窝,若有似无的鼻息喷洒在皮肤上,居然还留有一口气。
小杂工愣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有一瞬,就冷漠地将人扔到车板上,卖力地推了起来。
像这种必死无疑的人,他不会同情,反而有些抱怨她为什么没死透,死透了还好些,东家可能就不管了,等雨停了再送去乱葬岗也不迟。
可偏偏她将死未死,那自然是希望她到别处去死,否则也不会急匆匆地让他哪怕冒着大雨也要把人送得远远的。
一想到今晚只能裹着湿衣服睡觉,小杂工的脸色就阴气沉沉,扔尸体的时候连动作都粗鲁了三分。
在他走后不久,扶羌歌彻底断了声息。
一缕莹白的亡魂飘出体外,却是一位成年女子的模样。看着自己死不瞑目的尸体,终是不甘心地叹息一声,消散于天地间。
另一个时空,南采心正在赶画稿。
桌面的台历上,10月8日被单独圈出来,标注:哥哥的演唱会!!!
三个大大的感叹号表明她的期待。
为此,南采心早早就把这周的时间空出来,怎料临到近前,副画师生病住院,绘制场景和过渡衔接的工作也落到了她头上。
为了最新一集的漫画连载不开天窗,只能撸起袖子,熬夜干。
“四季更迭,我依然等你……”室内音乐环绕,温柔的男音抚慰着疲惫的神经。
这道男音来自家喻户晓的原创歌手金寒商,他拥有万千粉丝和歌迷,不巧,南采心正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死忠粉中的死忠粉。
等终于画完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凌晨五点半,南采心撑开双臂站起来做了个伸展运动。
心里估摸着还有时间能睡一会儿,然后坐上午的飞机飞往首都,下午就是期待已久的演唱会。
入坑六年,这将是她第一次参加线下活动,第一次去见到现实中的金寒商。
抬头望向窗外的繁星,真好,她就要见到自己的光啦。
低头时,余光瞥见楼下有一抹游魂,魂体呈半透明的白色,没有死亡的黑气。
“生魂?”
南采心的双眼异于常人,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各式各样的鬼魂见过不少,身穿古装的生魂却是头一遭见。
从高坎上望下去,那生魂在砍下的上坡路上一步一晃地走着,似乎随时要摔倒的样子。裙摆破破烂烂,两只脚也破破烂烂,没个千八百年不可能磨破到这种程度。
应该是个真正的古代人。
可既然是生魂,就说明她的身体还活着——古代人的身体,怎么可能还活着?
“奇了怪了。”
多看两眼,对方却始终低垂着脑袋,到了岔路口也不曾抬头看路,只顺应脚步的趋势继续往上,仿佛走哪个方向都一样。
南采心没看几眼就失去了兴趣,收回目光,关闭音箱,栽进一旁的懒人沙发,就着小夜灯沉沉地陷入梦乡。
却不知在她收回目光的下一秒,楼下的游魂像是听见了什么,缓慢地抬头,看向头顶的房子和亮着暖光的窗户,空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