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轩拨了拨茶盖。
他明白赵星河的心思。
“这大概就是知真情怯吧。星河小姐本是无心之言。但看我,行动不便——”宇文轩顿了一下,好看的眉眼在烛火的阴影里更是凉薄,“正所谓,知真情更怯,不敢问鄙人。”
他放下茶杯,直勾勾地看着赵星河,“星河小姐,是想给我道歉吧?”
“谁要给你道歉!”赵星河看着他眉眼的冷漠,“姑奶奶为什么要给你道歉!”说着,她一把拖过北宸肆,踩着被说中的心思落荒而逃。
宇文轩看着她的背影,轻笑。
于明道:“她一个小姑娘自称姑奶奶,二公子,不生气?”
宇文轩垂眸,不知是看着地面还是看着他从不愿直面的事实,“她是无心的。”
——
春月霭光,清夜长明。
白夷院里,梨花伴风,如雨似雪。
赵星河坐在树枝上发呆。
赵清梦自沐颜房中回来,看见她,问道:“北宸肆了?如今,他可是我们九夷山庄的护身符。”
赵星河在树上摇晃着双腿,好一会儿,才道:“死不了。我把他关进了厨房后的柴房。齐婶已经给他送过饭了,他还吃的挺香。”
“这样也不好,他毕竟是北宸家的三公子。我看他进了门,倒是安静了许多——”见赵星河还鼓着腮帮子,赵清梦笑着朝她招呼,“星河,你下来。”
“不来。”
“这是为何?阿姐回家,你不高兴?”
“不来就是不来。”
“阿姐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陶塑哦。”
赵星河眸底闪亮,当即飞身而下,跟进屋去。
长夷院算是两姐妹在九夷山庄的闺房。左边房间的案边摆着个无门的红木柜子,从上到下全是形形色色的陶塑。
赵清梦拿出一个描的十分精致的盒子,“这是万宝斋的新品,永朝上下,只此一件。”
陶塑像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鸟。虽是陶塑,动作神态皆是栩栩如生。只见它头顶浑圆、勾爪尖利,眼睛红亮、羽色灰白,带着一般鸟类望尘莫及的锋芒。
“这是——”赵星河从未见过这样的鸟。
“它叫鸢。”赵清梦道,“是北境特有。你别看它美丽可爱。鸢长大后,也会变成高空的猎兽。”
“就像鹰吗?”赵星河想到宇文策带来的赤鹰。她顺着陶塑圆圆的头顶往下摸,像是在给他顺毛。
“看着挺好看的,实际挺不好相处的。”
赵清梦看向她,“你是在说宇文轩?”
赵星河嘟囔一声,“阿姐,我不是故意的。”
赵清梦把陶塑摆上柜子,“你是为了这事儿不开心?”
“阿姐,我真不是故意的。谁知他,他——”赵星河坐到案上,黛眉添了愧色,“我本来要给他道歉的。可是,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
“七年前,你在外学艺,不知朝中大事。”赵清梦看了看院子里的梨花树。
他说,迎春裹素色,零落更成雪。就像那些伤感的往事。
“七年前,先帝驾崩。宇文伯伯携双子到访南陵,与姑母议事。也就是那一年,宇文伯伯与姑母反目,虽未成仇,但也是从此不相往来。这一切的导火索就是宇文轩。但始作俑者,却是我的师父,天圣堂前堂主、千面圣手——顾英。”
——
宇文策一行住在赤夷院。
这里,梨花更盛。
宇文轩把轮椅停在树下。
春月清亮,照着梨花如絮,簌簌而下。
于明从屋里走出来,“二公子,属下推您进屋吧,外面风大。”
晚风吹着宇文轩的发,他并不觉得冷。“兄长如何?”
“吃了乡君配的药,睡下了。”
“赤鹰呢?”
于明微微压低了声音,“已按二公子的吩咐带着信物去了。”
宇文轩看了看天,“七年不见,也不知萧拓野长进了多少。是不是还像从前一样,落了门牙丢了智。”
于明道:“属下听闻,萧拓野十五岁从军,曾被皇上召在御前做了两年侍卫,后得皇上恩赐,做了南陵城防营统领,想来,应该明白二公子的意思。”
于明进屋后,宇文轩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他喜欢山中的夜。清冷的像是他的心。
回屋的时候,轮椅碾过碎花,卡在泥土的缝隙里。
他用力转了几下。
或许是今晨刚歇的春雨导致泥土松软,随着他的推动,轮子反而越陷越深。
他再推几下,也就随遇而安了。
毕竟,对于腿脚不便的人来说,这是常事。
忽然,轮椅平稳地越过缝隙,安然前行。
看见身后的赵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