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倒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寒霜心中不忍,向朝颜婆婆求道:“朝颜姐姐……”
朝颜婆婆本也有怜惜她之意,忙问道:“贞娘,你有什么消息交换?还不快快讲来。”
贞娘道:“我在这忘川河畔等待的日子,曾遇到过一名前世修行的高僧魂魄,他生前曾看过一部古书,正是讲那九转彼岸花的。
上面说,九转彼岸花本是一位古神所造,因那古神造花之时日日想念自己的恋人,这花的香味才得了可窥前尘过往的魔力。初时,彼岸花开,遍及忘川河畔,艳红似火,馥郁芬芳,是无间渡的胜景。然不知是何缘故,万年间那彼岸花的花根竟渐渐死去,越开越少了。
那高僧说过,天地之道,阴阳相继,周而复始,循环不息。生便是死,头即是尾,始亦为终。
就像婆婆八苦汤必须经过九转彼岸花为药引来炼制方得忘却;而九转彼岸花的种子,必须用洗心之泪方可令它生根发芽、牵情动忆。
生魂本无泪。所谓洗心泪,便是指那些恩怨难断、记忆难消之最为执着之魂,甘愿忘却前尘且身死魂消之时心甘情愿所留下的眼泪,每人只得一滴,珍贵异常。若能集满数滴,想必足以灌溉了。”
洗心泪?众人皆吃了一惊,不知真假,面面相觑。
那贞娘却无力地看了一眼阿城,似乎松了一口气,嘴角出一抹浅笑,柔声道:“这么多年来,我日日不能忘却弟弟,总为他日夜忧心。没想到今日一场胡闹,却似能忘了。可叹,天下事岂能尽如人意,缘起缘灭当真玄妙无比。阿城,我此生对你不起,但愿……但愿你今后能为我好好活下去。”
语声愈发微弱,只听她闷哼了一声,心头竟渗出血来,隐约有一只琵琶的拨子嵌在体内,不知她是何时自伤,自毁了心脉。
“贞娘……”阿城大叫一声,抱住她身体。
贞娘颓然倒在他身上,目光逐渐黯淡,一滴眼泪从眼角留了下来。
这便是洗心泪!
朝颜婆婆将左手一挥,那滴眼泪瞬息升起飞入空中。寒霜赶紧从怀中取出一只碧绿玉瓶来,朝颜婆婆驱动那洗心泪,进入玉瓶中。
贞娘的身体却渐渐消散了。阿城怀中手中空空,失魂落魄坐在地上。
陵游老叟双手结了个法印,打入阿城体内,摇头叹道:“去吧,去吧。从今往后,不允许你再踏入无间渡一步,否则立时神消身灭,谨记谨记。”
朝颜婆婆与陵游老叟携了阿城转眼消失在院外。卫九霄似乎忆起了不少旧事,望着那月亮出了会神,也离开了。
好好的一个接风宴,竟成了一个修罗场,寒霜心里很是有些伤感。
院子里的花倒是没心没肺地依旧开得热烈。那九转彼岸花的种子依旧静悄悄的,寒霜走进前去,贴着地上细细听上一听,并无破土的讯息。
不如试试那洗心泪?
寒霜打开那碧玉瓶,将那滴眼泪小心翼翼地倒在泥土中,运起了灵力凝目瞧去,果然见到那眼泪顺着土壤一路渗入一颗种子里,种子吸得鼓鼓涨涨的。
奇了,竟然似乎还有呼吸的声音。寒霜又惊又喜,贴近了地面仔细地聆听着。
“你在那边忙什么呢?难不成要把自己种进土里,结出好几位圣女来?”叶风懒洋洋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可恶的叶风,总爱胡说八道。
“就我一位圣女,你尚且服侍如此不周。若是再多出几位,可到哪里找这许多贴心的近卫去?”寒霜噘嘴嗔道。
“我自然有你一人便足了。不过离天公子啊,白泽长老啊,或是无双少主啊,天幽首富啊,还有飞天狐狸啊,绝代幽狐啊等等,只怕盼着圣女再多长出几个才好。”叶风靠在门边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卷曲的长发衬托着他那双深邃无比的眼睛,煞是好看。
寒霜听他念出那一连串人名来,耳根瞬间红了,轻声道:“你还在为了婚事的事情生气?”
叶风笑一笑,在空中翻了一个好看的筋斗,纵身跃至她身边,将一朵小野花簪于她鬓边,笑道:“便生气也没用。碧灵渊圣女的婚事,岂是两情相悦便能足够的?”
寒霜靠在他肩上,幽幽道:“唉,这些俗事总是惹人烦恼。来了这无间渡才突然发现,醒时明月、醉后清风的逍遥日子是多么难得。这世间八苦,众生皆受,何以得安?”
叶风柔声道:“你竟说出这番话来,倒不似你往日的性子了。入红尘也并非舍逍遥,出尘世也并非弃众生。你我天生灵能充沛,想必也是天地曾为众生早早播下的一颗种子。若能帮他们解了烦忧,消了愁绪,渡了苦劫,你我之心便也得了自在解脱。逍不逍遥,不在他人,只在你我。”
寒霜含情脉脉看着他,细细体会这话语中的禅机。
叶风平日话虽不多,但身上总似有一种阳光笼罩,让人温暖舒适、安心依恋。只要靠着他,便觉这世上能难住自己的事情委实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