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天气时冷时热,雨雪过后凉了几天又等来一个晴日,日上中天,霜意化成水气将枯枝上的灰褐色加深只教寒意不减。
蔺宅门前热闹非凡,蔺家族中的长辈来了几波,蔺家各个铺子的掌柜也三三两两进进出出。
行人驻足看去,有知情者又纷纷议论起来。
数日前,蔺家大姑娘请来沂州第一的状师将她二叔强占家财一事告到府衙,还是知府大人明断是非,依法依据将这桩家事理清还了蔺大姑娘一份公道。
蔺瓷今日穿一身雪色大袖衣裙,身披灰白色貂裘,她只梳了简单发髻并未佩戴朱钗,脑后的长发松散着还是在室姑娘的打扮,但她立在巍然宅门之下,打眼一看便有什么不一样了。
蔺家叔祖的目光打量着蔺瓷,眼中是长辈对后辈的满意。
“阿瓷你便先去议事厅吧,日后若有什么事便差人去寻我。”叔祖轻轻捋着灰白的胡须慈爱地看着蔺瓷。
蔺瓷闻言浅笑,任谁都一清二楚前几日官司断完,她便是新东家,族中花销是要仰仗着她的。
“劳烦叔祖惦记了。”
蔺瓷轻声道,目送叔祖离开后她便转身往议事厅去,蔺家各个铺面二十几个掌柜今日全聚在此,一并带来了这两个月没上交的银票一同来的。
这几日也陆续来了几个掌柜,从前对她爱答不理地也来给她送过礼。蔺瓷心知是他们认清局面来她这里表诚心。
不过自古都是人若得势,身边的猫狗都会叫得中听,她又不是没见过这伙人的嘴脸,如今他们带上了假面具,她要更留心才行。
“我床头压着的那本册子可带来了?”她边走边问绿蚁,册子之上是她上次记录的各铺子的账目。
绿蚁点头,“都带着了,姑娘放心。”
蔺瓷匆匆往议事厅走,一点也没有注意到通往二房西院那边的甬道上几个妇人女子正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林太太乔氏的目光紧紧随着蔺瓷直到她进了议事厅才缓缓收回,她笑着打趣:
“这孩子怎么还是这样风风火火的。”
袁氏皮笑肉不笑,维持着仅仅享受了十个月的内东家的体面。“阿瓷是个爱闯荡的,比我们这些只能在后宅中讨生活的强。”
袁氏对家中产业之事只字不提,她生怕别人拿这事来搓她脊梁骨,这几日乌泱泱的人往东院去献殷勤,袁氏倒乐得清闲,没想到今日乔氏前来拜访。袁氏从始至终都是提着心应付。
此刻遇见蔺瓷,再听乔氏这口风语气,袁氏才意识到乔氏也是奔着蔺瓷来的。
罢了,早该想到的。
送走乔氏,回房的路上二房一行人都静悄悄不说话。到底是蔺陶沉不住气,她拽了拽袁氏的袖摆,急急问询:“母亲,林家来是什么意思?”
“能是什么意思,奔着那小贱人来的!”
想到蔺瓷居然真闹到了官府,袁氏就气得阵阵发抖,更可气的是她家老爷夜里拿银子去寻知府,居然被打发了回来。
什么狗屁的知府,真当自己是魏都京城来的青天大老爷,装什么清高?!莫说是沂州,这大魏国之内哪里不是拿钱办事,偏他会拿乔!
“母亲,我和江帆哥哥是不是不成了?”
袁氏抿唇,对蔺瓷的怨气更重,哪怕她在阿陶婚事成了之后再作妖也行!现如今家财,姻缘,什么都没有了。
蔺陶嘟嘟囔囔又说了一句什么,袁氏却忽然想到一件大事。
“走,咱们去荣云堂。”
那老太太只要还有口气,蔺瓷就别想和他们二房分干净!
蔺陶蹙眉,将嘴边的话咽下,匆匆跟上母亲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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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今日休假,林江帆归家时正是午膳时分,让他意外的是竟然在府门口遇见了母亲。
乔氏大喜,她的裙摆被大步荡开,三步并两步来到林江帆的面前将儿子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
“你回来的可巧了!”乔氏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林江帆不解,他小心搀扶母亲进门,“什么事情让母亲这般欣喜?”
乔氏拍了拍儿子的手,颇为感慨:“阿瓷闹去了官府,断明了家中财产尽数归她所有。”
当初蔺家老二在他们面前好一顿托大显摆,差点把她唬住只当蔺家的产业都落在了蔺维西手中,更险些定下了蔺陶。
沂州有头有脸的富户不少,但模样又过得去的还得是蔺家那两个,又是知根知底看着长大的,乔氏很是中意。
但现如今,怎么看还是叫儿子娶了蔺瓷合算。她一个小姑娘嫁到谁家便跟了谁家的姓氏,名下的铺子亦全要易主,这么好的儿媳妇,差点被她一念之差给弄丢了!
“还是你有福气,一直非阿瓷不可,现在也可得偿所愿了。”
林江帆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待听到那句得偿所愿时终于知道母亲又准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