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坐在御书房外的栏杆上,看着站在正殿西窗边的那个人。念尘从小就见他这样负手而立,望着那银桥出神,每个七夕都是如此。
年轻时的太子宇文桓是翩翩佳公子,如今的献帝宇文桓仍旧容止非凡——似乎对于美的姿容,时间总是会偏心些。
银桥消失了,那青白的烟雾维持着桥的形状,又缓又轻地向四周散开。
今年的银桥还是没有迎来该来的人。
夜风起,黑色的发带轻轻飘着,融入夜景,念尘闭上眼任凭它拂到他脸上。
忽有杜若香气浮动,清冽而幽微。
念尘便睁眼,只见那素衣乌发的身影轻飘飘地穿过烟雾,盈盈落在他面前,那双清亮的眸子平静无澜地直视他:“动手吧。”
念尘蹙眉:“他在等你。”
乌密的羽睫轻颤:“可你在等我。”
“白日你也说了,凭我根本伤不了你分毫,我何必自取辱?”
“你只是怕伤了颜面,可你还是想杀我。”湍洛便笑起来,“试试吧,也算了却你多年心结——何况你未必不能伤我分毫,毕竟这世间之事十之八·九都不曾如你所想,就好比……”
她顿了顿,声音淡漠,眼神却温和,甚至有几分怜意:“就好比络汀的死。”
念尘勃然,起身探掌,登时掌风运起,摧花折枝,素白的身影颤了颤,向后退去,站住。
念尘便惊道:“凭你的身法这一掌不过小儿玩闹,如何不躲?”
湍洛面上隐忍的表情一闪而过,继而平静地扬唇道:“你既没有杀意,这一掌不躲亦无妨。”
念尘便又看了看还没收回来的手,方才他分明是下了死手……
湍洛望着天上已经弥散开来的青烟,细碎的星辰闪烁其中,便叹了口气:“你我之间其实并无生死恩怨,不过如你所说,有人在等我,待我出来再了结此事吧。”
言讫转身轻轻跃过门槛,踏入大殿。
念尘便听得献帝一声:“你来了。”
“嗯。”
“我方才闻到熟悉的香气,猜到是你,却不敢出去探看,只怕不过又是一场痴梦。”
“物换星移二十余载,如何能说是熟悉?”
“时时想起,自然熟悉。何况你音容未改,还如从前一般清丽绝尘。”
湍洛便冷笑一声。
“那日有人踏檐而去,我便惊醒,也闻到了清幽的香气——那是你罢。”
湍洛点头:“我带络汀夜游皇城,不想倒惊扰陛下。”
献帝苦笑起来:“你竟宁愿去探望她,也不愿来看我一眼。”
“陛下妻妾有三宫六院,何须我一个外人探看。”
湍洛说这话的时候歪了歪头,翠珠额链细碎地晃动,反着暖黄的灯光,献帝便恍了神:“那是……”
湍洛抬手摸了摸额链,原本冰凉的珠子戴了这一会儿已然触手生温:“是,这些年我一直收在身边,既是为记得当年亲手穿成此链的落难少年郎,亦是为警醒自己人心最是易变。”
献帝只道:“我心如磐石,不曾转变。”
湍洛解下那条珠链,捧在手中:“我那日去见络汀,是为完成子沐遗愿。托陛下之福,他二人都已故去,也许泉下能相聚……如今想来,昔年相识于蔚山之人,一个个可都凋零殆尽了——或许我不该说人心易变,或许陛下的心从最开始便确如磐石,又冷又硬。”
献帝便上前握住她的手:“我所行之事无人能懂,我亦不求你原谅。只是湍洛,我实在有苦衷,过去……”
“过去之事多如牛毛,陛下要解释哪一件?”湍洛轻笑打断他,眼中依旧无怨无恨,平静无波,“说来我也是过了些年才得知,当年我先遇见的,果然是翊安。”
献帝蓦地松开她的手,凤目微瞬:“我便知道,你自做了他小女儿的师父,年年探望,定是与他生了情。”
湍洛先是愣愣地望着他,然后轻轻笑了,继而仰头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忽然弓起身子猛地呕出一口血,再抬头时怨怼地瞪了他一眼:“我程湍洛此生虽心高气傲不近人情,却到底常年医行天下,也算对得起老阁主‘悬壶济世’这四个字。终不想一时心善救下狼子野心之徒,自己身心俱伤不说,更害得师友尽数死于非命,临终竟还要经历母子反目……可不都是你做的好事!”
献帝面上虽有怒意,见她吐血却还是慌了,忙伸手去扶,却被她一抬手挡了去,只好跟着踉踉跄跄的她走出殿外,这才看见早已又惊又怕得双手打颤的念尘,皱眉道:“你如何在此?”
念尘哪里听得见他的话,那双与他相似的凤目只瞪着面前又呕出一口血的湍洛,双唇嗫嚅道:“你……你方才说……母……母子……”
湍洛轻轻拍着胸口,细若柳芽的眉蹙了起来,隐忍半晌才舒展开,望着他微微一笑:“不怪你。”
念尘登时只觉耳边“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