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哲腾地坐起身,膝盖又是一阵痛。
他看了看四周——依儿,那边桌上趴着的是依儿!这是依儿家,老宅。
这回彻底醒了,记忆也都慢慢涌现。
自己在老宅睡了一觉,历时两个多小时!
两个小时,很长。自己只想在这床上躺一会,找寻点儿什么,捕捉点儿什么,却不料竟睡着了,还睡了这么久。
两个小时,很短。自己睡得太沉了,沉得仿佛睡了几年,一个梦都没做,醒来时还有些时空交错的感觉。看看表,却只过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很累。自己的胳膊都压麻了。
依儿一直守在这儿吗?还是老毛病,不知道盖笔帽,之前去开门没盖,现在睡着了也没盖。胳膊枕在头下,笔还拿在手里,总以为埋头想一下可以继续写,又总是不经意地睡过去……
她什么都没有变,连这身臭毛病都没有改,依然虚张声势,依然口是心非,依然谋害亲……
书哲扭身下床,脚落地的瞬间,膝盖又是一阵胀痛。
他双手撑在腿间,前倾着上身,凑得近些,可以更仔细地打量这张脸。
应该没有吃过太多的苦、遭太大的罪。这张脸依然这么瓷白、清秀、精致,眼角唇边隐约有些细纹,看走向都是笑出来的。
可你笑什么呢?
你依然用这个姿势趴着,但睁开眼床边没人,你还笑吗?
笑,的确还笑,睁开眼便笑——可今天床边有人,真的有人,有真的人。书哲一如从前,头枕在臂弯里,侧身躺在床边,正半梦半醒地对着她笑。
依儿坐起身,放下笔,又转过身,一边活动肩臂一边说:
“看来你是真困了,没想到你能睡着,还睡了这么久。”
书哲懒懒地坐起身,扭头看着床上的被子和毯子说:
“你的被子舒服……催眠……不困也能睡三天!”
依儿笑着瞥了他一眼,起身离开了。
书哲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枕头,靠里的那一半已经被他压得变了形。他站起身,将枕头抖了抖,放平,又拍了两下。
被子、毯子也都叠好,摞在一起——看你还舍不舍得换掉?
书哲坐到桌前,翻看着桌上的书稿。
怎么这么多处修改?这作者交的是初稿吗?
依儿端了杯水过来递给书哲,“这会儿该渴了吧?”
书哲一口气将水喝完,依儿将杯子放到床头的柜子上。
“你这工作也太辛苦了吧?这稿子的质量太差了!”书哲指着桌上的书稿说。
“不辛苦。我接的稿子都是不急的,可以慢慢做。这种质量的稿子也是头一次接,并不常见……有帮忙的成分,不过稿费高很多。”
“你这里就是修房子的费用高些,我回来了,以后房子都由我来修,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喜欢的书稿继续做,不喜欢的拒掉!”
依儿笑着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应道:
“好!你尽管奔波劳苦,我就负责养尊处优!”
“你得好好养身体……多休息……”
“嗯。”依儿抬眼看着他,调皮地说:
“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嗯……暂时没有了。”
“没有了是吧?”依儿扑闪了一下睫毛,“洗洗脸吧,这样子回去,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哦?”书哲摸了摸自己的脸,“很脏吗?”
“很花!”依儿笑着往堂屋走。
水已经倒好了,书哲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脸没有花,只是略微有些萎靡和压痕。
洗完脸,梳了梳头,依儿又绕着书哲检查了一圈,点着头说:
“嗯,还行,不像伤病员!”
“嗯。”书哲沮丧地垂下头,“是不是要下逐客令了?”
依儿低头笑了笑说:
“心有灵犀,我可以省一句了。”
“来你这一趟,连口饭都没吃上!”
“晚饭回家吃!”依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特别加重了“家”的语气。
“……嗯……我懂……那你吃什么?”
“今天是清粥,青菜。”
“……你一个人也要吃好。”
“嗯,放心吧!”
书哲垂着头,磨磨蹭蹭地往外走。
“最近杂事多,心不静,你开车慢一点,专心一些。”依儿轻声地嘱咐道。
“嗯。”白睡了那两个小时,现在这两条腿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书哲轻声叹了口气。
“又叹气!”依儿轻声嗔怪道:
“你有车,来去方便,只要有空,每天都可以来!”
书哲闻言有了悦色,忍着笑小声问:
“我每天都可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