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桃花眼蓦然睁大,好似被雨水浸润后膨胀几分:“为什么啊?”
韩竞用鼻子哼出一口气,勾起嘴角:“除非,你想与我为敌。”
“咝——”
树荫下同时响起一阵倒抽凉气,而后是师兄们的义愤填膺。
“太过分了,他凭什么赶走小师妹?!就为了他那可怜的自尊心?”
“就是哩!小厮怎么哩,都已经拜入山门哩,怎么还甩不掉凡俗那一套哩?”
“气死我了,我去把他拽出来打一顿,看他还敢不敢大放厥词!还再不踏足无鞘峰,他以为自己是坊主啊还是大师兄啊?!”
“哎哎哎,别去!”向师兄拽住张师兄,“人家小两口吵架,咱插手算个什么事儿?再说吵架嘛,我上山前在街坊邻里听多了,气头上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俗世有句话,床头吵架床尾和,懂不?”
张师兄依然挣脱他的手,却没去饭堂,而是在树后拽出一个捧着饭碗的小胖子,一把推倒树荫底下。
朱锦脸色都白了:“师,师兄,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那就是有意的?”向师兄冷笑。
“啊?”朱锦哑口无言。
向师兄站起身,拿过他手里的碗筷,亲自挑起一筷子饭菜,送到他嘴边:“张嘴。”
朱锦忍不住打起牙颤,仿佛片刻前还津津有味的饭菜此时充满剧毒:“师兄我错了,我真的错……呃……”
求饶的间隙,向师兄已然眼疾手快,把饭菜塞到了他嘴里。
在他的死亡凝视下,朱锦只得囫囵吞下,暗自呼号仙途尚未开始,就突逢厄运,夭折在门槛上。
“朱锦是吧?”
“师……师兄认得我?”
向师兄不屑一笑:“小师妹的同期,我哪个不认得?不光认得,户籍属地,祖上八辈,早从籍库调出来查得清清楚楚了。”
怎么听都像是株连九族的意思。
朱锦倒也活络,皱着胖脸委屈道:“师兄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师弟一定万死不辞!”
“不急……”
“来哩来哩!”
大壮师兄打断了向师兄的话,指着传音符。
只听那丹朱黄符上,传出小师妹细若蚊蝇的声音,实在太细微,听得不甚真切。
“凭……保护……同志……好吗?”然后声音大了些,“姨娘还老让我带你回去吃饭呢,哼!”
“哼!”
六个大老爷们跟着齐声大哼,吓得朱锦一个哆嗦,差点没端住饭碗。
只听易师弟冷声道:“言尽于此,过了今天,再让我在剑坊看见你,别怪我不客气。”
“你敢!”
又是齐声大喝,差点逼得朱锦连声说“不敢不敢”。
“朱师弟!”向师兄蓦然转身,用力拍一下朱锦的肩膀,“那边快结束了,快去,师妹那边的桌腿上,把传音符摘下来,偷偷的!”
他看人一向很准,易师弟这人不声不响,越是平静无波,越是心思缜密,一旦出门,必然会看到师妹边上的传音符。
朱锦视线在空中飘浮的符箓上一扫而过,终于明白了什么,沉声回道:“是!”
端着饭碗冲向饭堂。
韩竞自觉看人也很准,墨纹豹、甘坡、变异灵根,眼前的司空雨也就是命好拥有这三项金手指,实则性格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怂。
典型的吃硬不吃软,从低不可闻的话声就能听出来,即便还有一分嘴硬,剩下的九分已经接受了他提出的条件。
终于解决掉碍眼的拦路石,又突破进入炼气二层,他只觉一阵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吃饭什么的,不需要,他还要赶去听下午的经课。
韩竞站了起来,正要绕过垂头低眼的萦绕在委屈气场中的含月朦,一个人影突然冲了进来。
不料被门槛一绊,整个人向前飞扑,手里饭碗更是速度极快地窜过半空,直砸向韩竞脸庞。
好在韩竞炼气已有小成,眼中饭碗的飞行轨迹清晰可见,随意一抬手,就稳稳抓住碗沿。然而——
他没料到碗里还有暗器。
小半碗饭菜从碗里飞出,一股脑洒在他脸上,又从脸上无声滚落。
饭粒如同蛆虫,爬满全身,而他如剑笔直的眉毛上,恰好挂住一片碧青的菜叶,挡住一半视野。
饭堂三人都愣在当场,含月朦倒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惊叫一声:“易师兄!”
小跑着上前,帮他摘掉那片菜叶,同时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黑冰眸子一转,从朱锦冷冷转向她。
含月朦蓦然抿起小嘴,可那不断横向拉长的面部轮廓,无疑是在憋笑。
朱锦手忙脚乱爬起来,额头都磕红,但依然没忘了身上的使命,踏着小碎步向前,与韩竞隔着桌子,一手悄然摘下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