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着她猛地前后摇晃了一通。有逃脱的机会!她回抽手臂,缩身使劲压向他踉跄的方向,试图钻住他的扛抱,没想到他即刻稳住了身体,力量顿时收紧,将她一把抬至高空。
接着,时间像被无限拉长,后颈像是要被冰锥刺穿般疼痛,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本如松了绳的气球一般向上飞,在那即将飘离的瞬间,又被一双顽劣的手乍得攥紧,将她骤然朝着地心狠狠砸下。
如果他选择强摔下来,她将不得不以超过自身数倍的重量加速栽落。可她不想输,身体几乎比意识先一步选择了反击,她倒转方向,勾起双腿死死圈住他的后腰,手指仿佛身陷沼泽般深深攥住他后脑的短发,又如寄生物般紧紧贴附他上身。
落地的前一秒,她仍在试图扭转倒落瞬间身体触地的方向,可作用微乎其微——方才是她心不够狠,才导致局面如此被动。她咬紧牙关,弓身以护住后脑,准备硬扛过这即将来临的暴裂时刻。
然而,卒然撞地的痛感并没有如预料而至。
震荡悬空的刹那,仿若坠崖的濒死时刻。
他在最后一刻停了手,一如刚才她收拳般唐突,却果断。
停格的这一秒,眼唇久违的如此相近,彼此的脉搏、血味、汗味、皮肤的焦热与尘污混杂着。时空距离遥远恍如隔世,又熟悉近似昨日,只一个眼神便交换了对死亡潜在的恐惧,对逃出生天重获自由的渴望……所有血腥残酷的细节都如此狰狞又无间,好像几百年都没有变过。
悄然散落却根植已久的羁绊与默契暗自涌动着,没人说得清,却也忘不净。
陈写银厌恶自己对兰祈恒陡然而生的信任,这种信任感并非完全没有来由,虽然她自己也不确定原因——或许因为他现在已经是个自由人,本可以逍遥自在,此刻却出现在了这里;或许因为他在眼下这关键的一招里荒唐收手;又或许,她还没能割舍掉她对记忆里那个兰祈恒无条件的深信。
当然,无法否认他泪眼婆娑的神情也有助力。
不多犹豫,她抬手攥着他的衣领低语道:“你最好说话算话。”
此言一出,兰祈恒便明白自己获得了一次陈写银机会(或许是最后一次),他甚至莫名预感到了她的打算,在她做出动作之前,他已经自觉收紧上臂肌肉咬住力气,任她心一横后仰着猛倒在地。
这样,在台下人看来不过是一次力量博弈中不算精彩的攻胜防败,但带给陈写银的撞击实质仅是不痛不痒。
压落只数秒,陈写银贴着地面准备挣脱反扑,兰祈恒却以手肘撑地强行挡住,将她笼在身下。她眼前忽得一暗,耳窝被轻拂,下一秒,耳朵像被开了降噪,听觉被剥离感官,整个世界陷入寂静。
诡秘动完手脚,兰祈恒撑地而起,视线相接的瞬息,他短暂现出一抹只有从她这角度能看见的狡黠笑容——笑中带泪,十分滑稽。
与此同时,地面凛然泛起一阵波动,是凭空而起的无形,像静电掠过皮肤,令人毛孔寸寸战栗。陈写银当即警惕起来,紧跟着兰祈恒起身。
眼前所及使她失去了言语。
这场景可怕得失真,在她疑似失聪的这段时间里,笼外不知何时已然陷入混乱,八角笼外的观赛人海在狂乱中汹涌,如出笼群兽朝八方冲撞踩踏。
除了她和身旁闲庭信步的兰祈恒之外,场内所有人都捂着耳朵露出了惊恐而痛苦的神情,只用眼睛看也是引火烧身后的绝望。
显然,此时此刻在她的感官中阒然无声的世界,实际已经被某种震耳欲聋的恐怖噪音填满,刚才在笼外观禽般以恶取乐的人,无一例外,无处可逃。
在被放出那棺笼之前,陈写银没有想过自己还能离开这里。
她更没有想到,自己会和眼前这个二五仔,踩着满地昏迷抽搐的身体,大摇大摆地走出这座深埋地下、荒谬至极的斗兽场。
更别提他还在前面傻帽般迈着轻快的步伐,顶着一窝乱发,时不时挂着泪回头冲她得意地笑了。
她不忍心提醒他,他鼻孔下面有两行鼻血没有擦干净。
眼前的这一切,古怪得连梦里都很难出现。但后颈连带着她整颗脑袋都疼得发麻,当她边走边活动刚才打他的那只手时,破皮的拳峰又在隐隐作痛。
她就知道这大概率不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