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还要撞墙到什么时候?”房顶某角响起似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光听那轻松平静的语调就能想象,一个身穿制服的人坐在值班室监控画面前,交叠着腿翘在桌沿上的情景。
一个简单的抬眼动作,头皮都被牵痛,打乱了陈写银麻木的惯性,但她不得不为此吸引——这是她进入这房间以来第一次听见活人而非机器人的声音。
见她撞墙的动作慢下来,声音又起:“你走运啦,有人探视。”
她斜抵着墙面,只听“咔哒”一声,对面那堵墙如百叶窗般折闪,瞬间成了一面玻璃。
这一头满天花板炽白的灯光骤然亮起,眼前晃然失明,她眯了眯眼,过了片刻才看清玻璃那头,昏暗中只能隐约看见那探视房间中央的桌椅,还有端坐在桌前熟悉的身影。
“部长……”看清对方面目,她即刻清醒过来,条件反射般坐直了身体。
“写银,你还好吗?”问这话之前,都甫已经在她身上看出了答案,只是他需要一句开场白。
她渐渐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外面的世界,她垂下头,本就嘶哑的声音被压得更低:“我没事。”
“公司帮你找了律师,程序的问题他们会全程跟进,你自己注意身体。”都甫一如既往沉稳平和的语气让陈写银感到了片刻的安心,但她很快想起当初升职的事——期间他也是这么言之凿凿地劝慰她的。
她轻叹道:“他们能帮我出去?”
“或许吧,但目前阶段你的案卷资料只有律师能接触,我并不知情,也无意打探。我能保证的是,如果你无罪释放,随时能回到原来的岗位上。”
“谢谢部长,”其实她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但到了这时候,都甫还百忙中抽空来看她这个阶下囚……无论是公司意志还是他个人好心,都没得说,“麻烦您了。”
都甫点头,将消息带到便准备离开。陈写银看着他起身整理的动作,犹豫了一瞬,还是不甘问道:“部长,为什么是李阑遇?”这样的问题,若她还在岗位上,是绝不会亲口问的。
都甫愣了愣,面露疑惑,似乎没想到陈写银成了眼前这副狼狈模样,连自由和生命都不在自己手里,却还纠结于晋升的问题。
“你觉得她不如你?”他没有坐回原位,照着原本的方向走了一步,站定在桌边。
“我无意轻视团队其他成员的付出,但二〇八八从无到有,调整了数千次,他们各自负责的是其中某些环节,而这每张图纸、每个零部件、每个表情设计、每项功能……我都全程参与,如果二〇八八对于晋升评估如此重要,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落选……”
都甫平静听她说完,沉了沉嘴角:“我从没有说过你在二〇八八项目里不是功臣,但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担任组织者、领导者的角色。”
“写银,根据评估结果,你更适合做一个独立工作的研究员,进入领导层只会限制你的发挥,我说得足够清楚吗?”
说罢,都甫照例摆出那善意和蔼的神情,可当他望向玻璃那头时,陈写银却没有如往常那般虚心接受并礼貌回应,而是自嘲着笑了起来,他不确定自己哪句话惹到了她。
“部长,您还记得邬念部长吗?”
听到这个名字,都甫原本定式化的得体神情有了轻微波动。
陈写银扶着墙壁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到玻璃钱,接着说:“如果我没有记错,她不仅是机器人研发部的前任部长,还和您关系非常亲密……直到她突然去世。我回忆得足够准确吗?”
都甫渐渐冷下脸来。
她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差点忘了,现在您家里还有一个她,就是我们二〇八八的定制机。您一定很想念她吧?这样持久的感情,实在让人感动。”
眨眼工夫,都甫恢复了得体的微笑,打量着玻璃那头简陋肮脏的墙壁道:“看来这里环境还是不理想,你好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部长,您误会了,我无意冒犯,只是好奇……为什么您家里的那位邬部长,和我印象里的邬部长,性格如此悬殊?”
“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我猜,您很爱她,但又希望她变得更服从,更体贴,更温柔……就像现在一样,是吗?”
他的五官沉静似海,眼里却阴沉下来。
“探视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陈写银,本来我以为你是个忠诚可靠的同事,被捕大概是有误会,所以特意跑一趟来向你转达公司的意思,希望你能安心,没想到……或许你还真的没被冤枉。”
她扬了扬嘴角:“她去世,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您——一路直升部长,取代她的位置,获得她的财产,这样的红利……您心安理得吗?”
“无稽之谈!”他的拳头“砰”一声落在桌面上。
“我说的这些,并不需要您的自认。只是您和家里那位邬部长的所有接触和对话记录我都有备份,交给一个好朋友保管了,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