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单戎霞跟着接待机器人走出了售楼大厅,抬头仰视敦华云庭高耸入云的楼尖,从风衣口袋里取出皮手套戴上。
这是她这个月看的第十八套房子,之前的房子要不就是门牌数字不吉利,要不就是户型不合适,不然就是地段不好,当然也有各方面条件都优越的,只是价格远超出了她的可贷额度。
今天这套是她最近看过最满意的一套——交通方便,周边设施齐全,敦华开发的楼盘质量也有保障,既有投资价值又适合自己住,而且小户型的价格,她蹦一蹦能咬牙买下。
正构思着还贷计划,耳边响起祝鸢的声音:“戎霞,紧急工作呼叫。”
“接。”她无片刻迟疑,扭头便往车站走去。
呼叫接通,她听见实习生陈善光的声音:“单老师,有新的身体送过来了。”
“这有什么紧急的?”
陈善光犹豫了一瞬,才说:“是您的哥哥,档案......发您邮箱了。”
单戎霞神色平静地继续往前走,语气如常:“知道了。”
切断通话,她穿梭在车站的人流中,自言自语道:“收尸队今年的KPI早就超标了,多他一个又怎么样呢?”
“你在问我吗?”祝鸢问。
单戎霞哑然:“不是。”
“需要打开新邮件吗?”
“不用。”
她苦笑,难道单富墨的事情她还需要通过档案了解么?他们早从胚胎时期就呆在一处了,档案里她没见过的,无非就是他的尸体扫描成像图罢了。
这一边,陈善光关掉扫描程序,透过玻璃望着陈列间内部。
单富墨躺在陈列间中央的仪器里,透过屏幕能看见他的透视图——他皮肤红润,体温正常,血液流速正常,胸腔有轻微起伏,心脏跳动有力,看起来和常人没什么两样。
只是根据报告,他的意识已经确认死亡。
祝鸢的声音响起:“善光,门外有访客。”
陈善光抬眼,玻璃门外站着的是区治安队的副队长朗万空。
“你师父呢?”朗万空熟门熟路地推门而入。
“她在回来的路上。”
“噢。”
半生不熟的关系使屋内陷入尴尬的沉默。
“朗队,您喝茶还是咖啡?”
“谢谢,我喝汽水。”
“额……”陈善光本已从无菌柜里拿出了马克杯,视线空转了一圈,“应该是没有。”
朗万空迈步到抽屉柜边,俯身拉开最底下一层,再直起腰时手里便多了瓶姜汁汽水:“你喝吗?”
陈善光尴尬一笑,默然把马克杯放回了原位:“不了,谢谢。”
“咔——刺——咕嘟咕嘟——嗝。”
陈善光偏过头佯装翻看资料,刻意不去注意声音的源头,却无意间在档案里看到了一处古怪——“曾因大量饮用海水、吞咽砂石被送入收容所。”
他不禁对着单富墨的脸想象那画面,这时身后朗万空冷不丁来了句“银海症候群……真可怕”,吓得他一激灵。
“啊,是。”
“你知道这病名字的由来么?”
“当然知道,患者发病时会产生幻觉,据说能切身感觉到身体内外的细菌迅速繁殖,到末期,眼里世界都会变成银色,而且病发的过程非常痛苦,患者会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直到最后意识或□□有一个死亡。”
“这也是一种解释,但其实事情最早发生在1995年,有一艘商船夜航在印度洋上,风平浪静,船员们却突然看见一片像雪原一样的银海逼近,接着,他们就像着了魔一样自相残杀,幸存的船员上岸后没多久也疯的疯死的死,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那样的奇观。”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陈善光撇开头,只当他是在说灵异故事。
“这病可怕的不是让人变成这样,”朗万空望着单富墨的身体,“可怕的是,如果别人知道你得了这个病,那你就没救了。”
“什么意思?”
“根据临床表现和犯罪数据统计,银海症候群患者到了中后期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犯罪率极高,并且几乎没有治愈可能性,所以根据试行草案,为了防止这类患者犯罪,必须把他们强制送进收容所。”
“至少还有收容所管理他们,这也是不得不为。”
朗万空深望他一眼,脸上有了笑意:“你知道单戎霞花了多少钱才把他弄出来么?”
陈善光正想追问,朗万空却似察觉到什么动静,突然扭开头闭口不谈了。
果然,没过几秒,单戎霞便风风火火地推门冲了进来。
“我今天可是请了假的!这么急把我找过来,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朗万空笑呵呵地抢过单戎霞的风衣,熟练挂在柜门衣架上:“工作倒是没什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