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皇后穿着厚厚的大氅,踩着随从的背走下马车,镇远将军已经亲自站在府门口等候。
两人进了书房秘密谈了许久,长春忍不住敲门提醒道:“娘娘,已经二更天啦,再不回去恐怕会有麻烦……”
又过了一会儿,孙皇后才出来,整张脸兜在宽大的风帽里,看不清表情。
刚一回到未央宫,皇后便听近侍向她汇报了三皇子昏迷,废后沈静被接出冷宫的事情。
她任由贴身宫女鸣翠将自己大氅上的金扣子解开,自语道:“连那个贱人都接出来见他最后一面了,那恐怕是活神仙也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好了,本宫知晓了,你下去吧,这里有鸣翠伺候着就好了。”
近侍行礼后却步退出了寝殿。
皇后坐在梳妆台前,鸣翠帮她卸掉头上的珠翠金钗。
“那钱嬷嬷这回的事情倒是办得利索。”皇后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说道。
“之前她阳奉阴违,对着三皇子心慈手软的事儿,主子还追究吗?”
“那是自然要追究的,等我当上了太皇太后,就把她,连同她那一家子都杀了,落得个清净。”
皇后洗完脸,便躺在满铺锦绣绸缎的榻上美美地睡下了,折腾了一宿,总算是可以先安心睡上一觉了。
鸣翠剪了灯花,悄悄退下了。
而重华宫这边依旧是灯火通明。
后半夜,沈静服侍皇帝在西暖阁歇下,自己又守在了承霁塌前。
她已经三年没有见他了,他似乎长高了许多,又瘦了许多,方才还是红润的样子,现在小脸和嘴唇都没有了一丝血色。
时光仿佛回到十多年前,每次她的霁儿病倒,她都会像现在守着他。
有时候他会要水喝,有时候他会劝自己快去睡觉,有时候他会低低地抱怨脑袋昏沉……
如今他就只是静静地躺在这里,好似睡着了一般。
中间李太医又来看过承霁一次,又施了一回针,然后面色凝重地匆匆走了。
承霁的身体从小就一直由李太医料理,沈静从未见过李太医有过如此凝重的神情,心下越发担忧了。
又过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便有门外宫人通报,说洪大人发现了重大线索。
沈静赶紧将洪图领往西暖阁,将皇帝叫醒。
皇后走后,镇国大将军孙广独自在屋内徘徊许久,最终还是飞身上马,顶着茫茫夜色赶去了大皇子的顺义王府,将与皇后密谈的内容悉数告知,并将手里的虎符交到了大皇子的手里。
孙广到时大皇子尚在温柔乡里美梦正酣,甫一听到这么多重磅消息,譬如冬日里被浇了一身彻骨冰凉的冷水,接过虎符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父皇一向偏爱废后以及那三皇子承霁,而且极为忌惮母后及其身后权势滔天的孙家的,如果有选择,父皇一定不会将皇位传给本王。
原本父皇没得选择。
承霁那个病秧子,整天吃药养生,根本无法担起治国重任,指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父皇怎么放心让他继承大统,福泽四方。
而五弟,就是个喝酒遛鸟,沉迷酒色的纨绔,父皇平时最厌恶的就是他,况且他母亲身份低微,原本只是个宫女,到现在也只是个低贱的嫔,根本不值得一提。
但是现在二皇子承曦要回来了。
他失踪这么多年大家都默认他已经死了。
现在回来,更是失而复得,那自己跟他之间,父皇保不齐会偏私于他?
难道父皇迟迟不立太子是在等他?
若真是这样……
二皇子握紧了手里的虎符,就别怪他狠心了……
他假装咳嗽了几声,对外称病了。
孙广自顺义王府出来,只来得及回自己的将军府换上朝服,便匆匆赶去上朝。
朝堂上,皇帝却迟迟未来。
堂下的一众大臣不禁议论纷纷,看来二皇子要回京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更有大臣大胆预测,皇上有意将二皇子立为太子。
被镇国大将军一派压得抬不起头来的一众文官们隐隐地看到了翻盘的希望。
原本他们已经打算拼死劝谏皇上立三皇子了,但是三皇子那堪忧的健康状况也着实令他们没有底气,如今好了,二皇子回来了,他们手里的筹码又多了一副。
镇国将军这一派的自是十分生气,忙不迭地想好了争辩,怕是那二皇子流落民间十几载,如今也不知长成个什么乡野村夫模样,现在回来就要入主东宫,恐德不配位,累及国祚。
对立派气结,不过也马上反驳,说是二皇子来自民间,自是更加懂得民间疾苦,将来若登大宝,一定是位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况且二皇子尚未归朝,如此妄自猜测皇子,真是居心叵测!
双方你来我往,一时竟在朝堂上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