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动很快就停住了,车外传来驾车侍卫的声音:“小姐可有惊着?”
珺宁还没来得及回答,紧接着便传来一个中年男人哀嚎的声音。
事发突然,马车内的珈月没扶稳,怀里的暖手炉差点脱手掉了出去。
珺宁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关切问:“小六,没吓着吧。”
珈月摇摇头,姐妹俩对视一眼,心下皆有不安。
珺宁一把掀开帘子,探出头去:“怎么回事?!”
敦多布多尔济此时已经下了马,命人察看那人伤势。
驾车的侍卫忙低声回话:“回小姐,方才车盘子被石块硌了下,车身摇晃,马儿被惊着,不成想冲撞了路人。”
珈月将车帘子掀起一线,瞄了眼外面,见地上躺着个只着满是泥污中衣,面唇发白,抱腿哀嚎的中年男人。
此人身材高大,皮肤呈铜色,他虽气色不佳,却也不是面黄肌瘦模样。
阳光洒在他脸上,一双眼睛微微眯着,眼底却闪着丝丝精明的光。
看着不像是专门从事讹诈的宵小,倒像个行商的生意人。
这样的商人珈月见过不少,他们三五成群,结队跟在西巡队伍后面。
与队伍保持一定的距离,却又不至于落得太远。
求的就是借皇帝的势,沿路行途保平安。
珺宁回身嘱咐珈月:“小六,你呆在车里别出来,我下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珈月心知事有蹊跷,但还没来得及劝阻珺宁,就眼看她已经跳下了马车,于是也跟在后面随即下了车。
珈月先是打量了周遭环境,发现马车所停靠的位置恰好在街巷拐角,而不远处刚好是方才她们驾车逛的那条热闹街市。
此处僻静,原没有什么行人。百姓路过,见发生了马车撞人事件,这才渐渐围了些乐子人。
“哎哟,你们贵人驾车怎么不看着点呀,撞断了小的腿,小的该怎么谋生呀。”
那人装模作样地边哭诉,边拿眼偷觑敦多布多尔济的反应。
见两位衣着不凡的姑娘下了车,哭哭嚷嚷得更卖力了,无非是一副光打雷不下雨的态势。
敦多布多尔济蹙着眉,对着这番装腔作势的大男人有些嫌恶,给了侍卫一个眼色,侍卫便要抓住那人察看伤口。
侍卫刚要上前,那人便高喊:“大家过来看啊,他们仗势欺人,纵马撞人还想打人哩,还有王法,还有天理吗?”
敦多布多尔济气噎,得,出门没看黄历,碰到泼皮无赖了。
这人叫嚷声虽中气不足,却极力拔高声量。引来围观路人议论纷纷,有人甚至提到当今圣上西巡宁夏,这事若要闹到圣上跟前,定能给他主持公道。
那大汉见众人话风倒向自己,便越发卖起惨来。
敦多布多尔济本来听他一番嚷嚷,早已烦不甚烦,若不是当着两位公主的面,他定要请这人吃几鞭子,包管他的腿鞭到病除。
如今他不得不收起往日的跋扈,蹲下身瞅着那大汉,皮笑肉不笑道:“今儿算你走运,碰到的是你大爷的马,大爷心情好不计较。下次可得长眼了,别再撞上你大爷我,到时候别说你现在一条腿,到时候两条腿都得跟着废了。”
敦多布多尔济说完,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扯过那大汉的手,将银子塞进他手心。
掏出张帕子擦了擦手,掀了掀眼皮不耐烦道:“拿着银子,给爷麻溜滚蛋。”
那大汉看着银子怔了怔,反而气势低了几分。
他将手里捧着的银子推到敦多布多尔济面前,眼睛飞快往四周扫了两眼,全然没有了先前的乖张,压着声音恳求:“小的不要这钱,求官爷送小的去医馆找大夫瞧瞧吧。”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起初以为他敲是竹杠的,此刻也相信这人只是为了要个公道。
敦多布多尔济怀疑自己听错了,斜眼瞧他。
敢情这人不只是为了讹钱?还是说,盘算着连他的时间也要一起讹上?
敦多布多尔济简直都要被气笑了:“你这小子不图打鱼,只图混水是吧,今儿高低得找你爷爷不痛快是不是?”
说着便要去摸腰间的鞭子。
珺宁起先并未说话,只在车前默不作声地觑着事态发展。
珈月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四姐姐,你瞧,这人上身虽仅着一件中衣,袖缘处却绣着一圈团花丰字纹作装饰。”
珺宁虽不明白团花丰字纹的代表什么,却也瞬间明白这人不是简单的街头混混。
珈月又道:“不知四姐姐是否注意到他腰间若隐若现的红绳。”
珺宁挑眉:“有什么说法?”
珈月轻声回答:“经常外出经商的人,会用一根红绳拴在腰间,用以寄托平安归来的祈愿。”
珺宁瞬间就对自己身旁年仅十三岁,却体察入微的妹妹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