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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心驰神往的目光对视了一秒,息仪怔松了一瞬,紧接着立马错开目光,望向远处。
“所以,这才是你的本体吗?”张照若有所思地看着息仪的逍遥巾:“兴许是因为我们的世界并不推崇鬼神之说,我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装扮。其实,在我看来,你这身行头看起来有一点点奇怪。”
“我只是一抹意念,这个躯体是我的本体制造出来,将我和它分隔开,并供我通行于世的工具。”息仪平静地说:“而神权往往意味着压迫——因为力量过分悬殊,下位者往往只能遵从上位者的一切规定。就比如我的这副模样这副装扮,全是我的上位者,即我的主体对我的规定,当我没有完成任务的换装需求时,我就会默认恢复这身行装,而不是像你们一样,可以对自己进行个性化装扮。”
“啊,这好不自由。”张照有些诧异:“你不反抗吗?”
“反抗?”息仪认真地在自己的脑海里搜索了这两个字,发现无果:“我为什么要反抗?”
“为了自由啊!”张照忙道:“穿什么衣服不是应该自己决定吗?”
息仪不解:“我为什么要自由?”
“……”张照一时哑然。
与那双蜜色的眸子对视了良久,张照接受了一个事实——或许,她确实不需要自由。她可以重启世界,可以看到时间轴去到任何时空,可以徒手变出来任何想要的东西,她都无所不能了,自不自由有什么区别吗?
张照若有所思着点点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就只懒懒靠在球阵上,眺望着头顶那轮紫色的月亮出神。
四下静谧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张照又睡醒了一觉,突然又清晰地感受到心脏猛然一阵收缩,虽然不疼,但身体不自觉地颤栗了起来,紧接着,他胸口一滞,倏地咳了一大口血出来了。
息仪看着他,神情愈发默然。
张照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渍,便在低头的瞬间,看见被子上血肉模糊的东西。
那是……
一小块骨头。
张照周身一震,摸了自己的身体,也没能摸出来是哪的骨头。
但直接吐出来,确实是病入膏肓了。
不过张照居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害怕。
自从战争爆发以来,他实在是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了。残忍的,血腥的,决绝的,悲戚的,每天都要在他面前发生很多。而且从进入避难所开始,他就不停被有意无意地告知他活不久了。
因此当死亡横挡到面前时,他竟然还算平静。
“小岛坍塌之前你摔的那一跤摔断的,喉咙里。”息仪挥手,为他清除被子上的污渍。
张照沉默着整理了一番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一些,坦然地看着息仪:“我快要死了吗?”
息仪点头:“是的。”
“还有多久?”
“30分钟。”
张照轻松一笑:“那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不用管我。”
“我得等你死。”
“……好。”张照将腿伸直,把双手交叠着放在肚子上:“那我就睡觉吧,我入睡很快,能在睡梦中死亡,也算很幸运了。”
“好。”息仪点点头,抬手,在掌中变出一大束花。
有粉色月见花,叫不出名字的小绿花,以及息仪和探险队远航找新避难所回来时的樱花束。
这些,都是张照之前送她的花。
每一朵,都保持着张照将他们送给息仪时的状态。鲜艳,鲜活。
仿佛他们认识的这几个月不过发生在一息之间,连花都还不必衰败。
“我带不走。”息仪嘴角泛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将花束放在他的身侧:“送还给你了。”
“好。谢谢。”张照露齿笑着,将他枯瘦的小手伸出被子接过花束,干枯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每一朵花,又看向息仪:“那我可以求你最后一件事吗?”
“当然。”
“你可以轻吻我的额头吗?”张照扒开他枯黄的乱糟糟的卷发,露出他光洁的额头:“在我的家乡有个说法,如果我在睡前能得到一个吻,那我整夜都能得到好眠。”
“当然。”息仪倾身,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摸了摸他的头:“睡吧。祝你好眠。”
“嗯!”张照朝着息仪露出一抹灿烂的笑,迅速闭上眼,面带笑意地进入梦乡。
息仪注视着他,直至他陷入昏睡,才试探着喊了一声:“张照?”
“嗯?”张照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不要崇拜或者敬畏任何神明。神的出现带来的只是掠夺,而非救赎。”息仪说:“比如这次,我明明可以像从前那样拯救你们,但因为拯救你们消耗的资源比重启世界要多,你们就被理所应当地放弃了。足见神明不值得你的崇拜和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