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中坐着一位有些上了年纪的男人,他的两鬓已经有些斑白,但身材保养的很好,是这个年纪难得还板正挺拔而没有走形的。因此尽管多年未见,康杜若还是瞬间认出了对方——康远,她喊了18年父亲的人。
康杜若做梦也没想到简渊约的是康远,她呆愣在场,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摆放自己的四肢。好在,康远在短暂的沉默后主动站起来,做了个请进的动作:“好久没见了,杜若,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一句平平无奇的问好,却让康杜若眼睛发酸,险些失态。时间过得的确快呀,与天天相处的母亲不同,康杜若对养父的印象还停留在对方正当盛年的时候,于是当这个她曾经仰视的人也步入老年,她的感触就更多。
对这个男人,她是永远感激的,就算时至今日,那种慕强的心理还隐藏在她灵魂的深处。可这也让她更怕见康远,因为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父亲是否真正喜欢过自己、在乎过自己?对努力用成绩迎合他的自己,是不是只会使他想起亲生孩子而心生厌恶?
她不想难堪,不想连那丁点美好的回忆都变味。所以,哪怕知道康远对自己的前途大有助益,她也再没打扰过他。
许是康杜若一直没吭声,让康远也有点尴尬,但他到底是见过很多场合的大教授,很快改换了一套说辞,微笑道:“这么久没见面,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叫我吧。无所谓,就把我当成你老师也行,我想我还当得起这个身份。”
指导她的学业,替她解疑答惑,康远确实就是康杜若人生里的第一个老师。
康杜若终于走进包厢坐下,有些拘谨地开口道:“抱歉,我只是很意外,没想到简渊约的是您。”
“简渊给我打电话时,我也很意外。”气氛恢复了正常,康远顺便沏上一壶茶,“我都不知道他回国了,还和你一起工作。我还奇怪他有什么事要和我面谈,没想到是为了你妈妈的事,这么多年还能为朋友这么尽心,他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康杜若也不知道简渊都跟康远谈了什么,只好先表明自己的立场:“嗯,我俩今天去考察了一家康复中心,他说他帮我找了一位赞助人,但我真不知道是您。其实我一点也没有让您出钱的意思,毕竟您和我妈都离婚了,您的义务都已经尽到了,真的不必……”
“杜若,你是不是觉得我把你们当成麻烦,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康远忽然打断了康杜若的澄清,温和道,“虽然我跟你母亲离婚,但跟你的父女关系并不是假的,我当然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解决困难。”
“可是这太麻烦您了,我不想……”
“不想欠我人情?”康杜若还没说完,康远再次开口,还伴随着一声苦笑,“看来在当父亲的那些年里,我大约一直让你觉得不平易近人,你才这么不好意思开口吧?”
康杜若连连摇头:“不是的,我没有这么想!”她和康远的确不是那种足可亲昵的父女,但康远也从来没有刻意冷落过她,甚至比起母亲过度的督促,康远对她更宽松,更平和。因此她迫不及待地解释道,“只是您当初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我们,还一直资助我到毕业。我都成年了,也能挣钱,就算是亲生的,也不能再依靠父母了!”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康远叹了口气,“可是你母亲的病情,说起来总归有一部分是因为我的原因,所以你就把我出的钱当是理赔,另外的你自己赚,如何?”
对方话说得如此漂亮,给出的理由也十分诚挚,再不接受,就有些不识好歹的意思。纠结了一会儿,康杜若扭捏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这样真的不会麻烦您吗?我的意思是,您家里……会不会不同意……。”康远早就再婚组建了新的家庭,要是知道他还为前妻花钱治病,难保他现在的家人不会有意见。
哪知康远噗嗤笑了出来:“你还真会操心!放心吧,我对自己的收入总还有支配权,再说我妻子也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以后,你要是有空的话完全可以来家里做客,不必那么避讳。”
康杜若知道这就是一句客气话,或者就算康远是真心的,她也不会真去。离开格致后,她偶然还能听到康教授的消息,知道养父和现任妻子有一个女儿,还有妻子前一段婚姻的儿子,一家四口非常美满,而自己跟这个家庭的关系简直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
两人谈妥了康母的事情,又简单地喝了一壶茶,康杜若起身告辞。临走时,康远主动拉起她的一只手,用力握了握:“你毕业之后没再联系过我,我多少也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我要告诉你,杜若,无论是站在父亲还是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你都是个优秀的孩子,所以有人愿意对你伸出援手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无愧于此。”
康杜若眼眶又有些犯热,天知道她过去多看重父亲的肯定,而今天,康远仍然肯定她。“谢谢您……老师……”她最终还是选择以这个身份面对康远,“谢谢您这么多对我的教导,能遇到您,是我的